姜媛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腦海中為這人筑起的層層壁壘轟然崩塌。她跪在地上，本裝作孱弱模樣的身子在那一瞬間突然繃直了。

是她。

她居然還沒有飛升。

她曾經是姜媛唯一的親傳弟子，但實際上，也是合歡宗另一個創立者——左青卓。

當年姜媛“名聲在外”，這位來自南方靈谷的天之嬌女不知怎么的就和她一個妖女對上了眼，不惜叛離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南方靈谷，自愿拜在姜媛名下。

但實際上二人的修為所差無幾，只是左青卓是名副其實的修煉天才，不過百歲有余，便已修成了元嬰。隨后，二人共同創立合歡宗。但因姜媛的名號實在過于響亮，久而久之，人們便只知這合歡宗的“妖女”，卻忘了她背后這個叛逆的天才女子。

只有姜媛自己清楚，這建立什么合歡宗，創什么派，都是由左青卓一手操辦的。她充其量只是合歡宗的一個活招牌罷了。如果沒有左青卓，也不會有合歡宗，更不會傳承千年。

可以說，左青卓是她姜媛上輩子唯一的知己。

但可惜，她當年一意孤行，執意離開合歡宗，與當年的劍圣結為道侶，才導致二人決裂。

“你若真要離開合歡宗，就再也別回來了！”這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左青卓時，對方所說的最后一句話。后來姜媛也信守諾言，無論境遇如何，都再沒踏入合歡宗半步。

當然，這輩子就不做數了。

姜媛用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左青卓的的長衫下擺，有些心虛地在心中默念道。

“宗主說笑了，這不過一個普通的農戶女，怎么入得了您的眼？”余錫懷暗嘆不妙，只得露出略顯刻意的笑容，企圖蒙混過關。

“哦？”

只見那合歡宗宗主左青卓身著墨綠色男子長衫，一襲黑發高高束起，嵌著白玉的發冠后探出兩條暗紅流蘇，規整地搭在她雙肩上，既英氣卻又不失柔和。她有著一雙看似動人卻又深不可測的桃花眼，好似一個帶了陰柔書生氣的濁世公子哥。

“本座怎么聽聞，余長老對這個農戶女，格外的上心……都不讓這小美人好好歇歇，便急忙叫人來見了。”

說著，左青卓輕輕挑眉，抬步走向姜媛。

余錫懷見狀下意識便起身上前，隨后被對方一個眼神便逼得難以在向前一步。

“想余長老如此見多識廣，能教你這么魂牽夢繞的，本座可是非常好奇呢。”話音落地，左青卓已來到了姜媛身后，她輕巧地提起下擺，慢慢蹲下身，反而再次望向余錫懷，笑道，“不知余長老，舍不舍得？”

“宗主這是何意？”余錫懷臉色青白，雖然自知若是合歡宗宗主開口要人，他斷不能不給。

只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先天媚體，天大的機緣，也很有可能是他唯一突破、甚至飛升的機會！

他只能硬著頭皮，與左青卓對峙著。

左青卓伸出手，一把捏住姜媛的下巴，將她捏得生疼。

但姜媛沒有反抗，只是靜靜地看了對方一眼，下一刻便不由自主地移開了目光。

她這個徒兒，還是老樣子。

姜媛曾經無數次為自己當初的選擇感到后悔，也無數次想回到合歡宗，向左青卓道歉。只可惜世事無常，還沒等她找到機會回到合歡宗，便已身死道消了。

此時此刻再見左青卓，她不由地感到一陣心虛。

“哦？原來是先天媚體啊……”左青卓的手上力度又加了幾分，她微微瞇起雙目，“余長老真是好福氣，只是不知道就憑你一個元嬰期的修士，如何護得住這種天下至寶？”

余錫懷聞言，干脆與左青卓撕破了臉：“守不守得住，就不勞煩宗主費心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姜媛此時被夾在二人中間，處境頗為尷尬。她隱約察覺到左青卓與這個余長老之間似乎有些私人的恩怨。

她看向面色晦暗不明的左青卓，繼而將目光投在了余長老身上。

左青卓對姜媛了如指掌。可姜媛卻總是猜不透左青卓的心思。

如今姜媛再世為人，才不過煉氣期的修為……身為人人喊打的“妖女”，此時暴露身份異常危險。更何況，姜媛并不清楚此時此刻的左青卓是否還會顧念二人以前的情誼。又或者，早在當初二人決裂后，對方就已經視自己為死敵了。

比起左青卓這個瘋子，還是余長老好對付的多。

“您就是宗主大人嗎？”姜媛突然開口，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正是。”左青卓沒有想到這個先天媚體居然敢在此時說話，有些不滿地皺了一下眉頭。

只聽姜媛輕聲一笑，然后抬起眼來，一雙媚眼中盛滿了清澈的光芒，如同明日眩目：“我聽聞合歡宗向來只收俊男美女作弟子，卻沒想到連合歡宗的宗主都如此漂亮。”

左青卓這人性情古怪，捉摸不透。但姜媛卻知道，對方最為厭惡的便是他人夸贊自己的長相。

“宗主是如何保養的，竟比我們村子里最漂亮的嬌娘都美上幾分呢！”

姜媛滿目艷羨，真心實意地稱贊道。

果不其然，左青卓臉色一黑，似乎瞬間對這個先天媚體沒了興致。她松開手，站起身來，看向姜媛的目光就好似看到一只渺小卻又惡心的臭蟲。

“既然這先天媚體被余長老遇上了，那便是余長老的機緣，本座又何必奪人所好呢？”左青卓暫且收了把姜媛奪走的念頭，卻仍不想放過余錫懷，“只是得寶易，守寶難，這世上知道先天媚體的老妖怪，可不止你我。”

“呵，余某在此多謝宗主的好意了。”

余長老并不了解為何左青卓突然改變了念頭，語氣依舊十分強硬。

“啊……本座險些忘了，”左青卓微微一拍手，“本座此次前來，是要通知余長老，近日斷劍涯的那個小劍圣已臻至渡劫前期。按斷劍涯的規矩，每一任劍圣突破至渡劫期，便要出世歷練。明日便是他出世之日。”

“而這個小劍圣所行的第一站，就是來取我金陽峰下盤虬千年的金屬性靈脈以淬煉他的本命劍。”

“什么？”余錫懷大驚失色，“他斷劍涯怎么敢……”

“有什么是斷劍涯不敢的？”左青卓冷笑一聲，似乎想起了什么，語氣中帶著幾分憤恨，“劍圣出世，天下動蕩，這可不是頭一回了。”

劍圣？

姜媛聽到這個久違的詞，一時錯愕。

上一世就是因為她與斷劍涯的劍圣結為道侶，才導致自己和左青卓決裂。

但只是不過百年時間，那劍圣便飛升成仙，獨留她一人在斷劍涯中。以至于后來她因為拒絕交出劍圣贈與她的本命劍氣而被趕出斷劍涯，被四方追殺，只能逃往魔域……

過往種種片段在姜媛腦海中一閃而過，不一會她便再次清醒過來。

當年的劍圣早已飛升了，這千年后的劍圣，與她再無瓜葛。

余錫懷并未注意到姜媛的異樣，他正在后悔方才的態度過于強硬，擔心自己得罪了這個合歡宗唯一的渡劫期老怪。

“這金陽峰可關乎我合歡宗命脈，想必宗主定不會坐視不理吧？”余錫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

“與其關心金陽峰，不如余長老猜一猜，若是那劍圣發現了這個先天媚體，您又是否能爭得過劍圣呢？”左青卓再次露出一副看戲的模樣，勾起嘴角望向仍跪在地上的姜媛。

她不等余長老回話，便笑著轉身，走了出去。

此時的金陽峰主殿變得格外安靜。

余錫懷額頭上滲出陣陣汗水，若是那劍圣認出了這先天媚體，憑自己元嬰中期的修為，萬不能與之抗衡。屆時不僅這金陽峰保不住，恐怕連自己修為的突破也是無望。

他推演了無數種情形，卻都找不到解題之法。

最終，余錫懷決然地將目光投向了姜媛。與其將這至寶拱手送人，使他人精進修為，倒不如將其毀掉！

姜媛看著對方狠絕的模樣，心下生出一股寒意。

“你跟過來。”

“本長老親自教授你《合歡宗秘法》的奧義。”

姜媛在對方的威壓之下，只得跟隨對方走至后殿。這金陽峰的后殿便是一座寢宮，以便各峰長老隨時修煉所用。

余長老坐在榻上，用陰鷙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姜媛。

“方才你都聽到了吧。”

姜媛不再做無意義的掙扎，只是坦言道：“都聽到了。”

“我救了你一命，也無需你再報答。”余錫懷干脆收起了那副長老做派，直截了當地一把將姜媛抓了過來，“你助我修煉一回，便抵了你一條命了。”

姜媛被對方制住動彈不得，衣物也被層層褪去。她看著余錫懷那副扭曲的面孔，自知這人怕是想趕在劍圣到來之前，先將自己處理掉，以免這先天媚體便宜了別人！

面對元嬰期的威壓，僅有煉氣期修為的姜媛根本無力抵抗。換作旁人，怕是已成了一具失去意識的提線木偶任人宰割。所幸她還可用神魂支撐著自己的靈識清明，努力使自身保持著清醒。

“先天媚體……先天媚體……”余錫懷自恃修為高于對方，渾然不顧姜媛是否還有著意識。他貪婪地打量著姜媛，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與憤怒。

“劍圣又如何？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享用這等寶物！”

說罷，他便開始運轉合歡宗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