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是這棵樹。”子淵指了指眼前高聳入云的松樹。松樹上隱隱約約只有幾顆松果,枝干彎彎曲曲向四周延展。
補充道:“這棵松樹在此處待了上萬年,其果千年結(jié)一顆,很是珍貴。”
雪月聽完,數(shù)起了松果的數(shù)量,可由于枝葉太密,很多果都被藏了起來。
“一、二、三、四……”
“你數(shù)這個做什么?”子淵問道。
雪月看向他,明眸靈動有神,朝他眨了眨,轉(zhuǎn)而笑道:“此樹千年結(jié)一果,那么一果便代表千年。這樹上有幾顆果子,那代表這樹活了多久!”
子淵被她這番傻樣逗笑了:“到底只是約數(shù),況且先前已經(jīng)有人將果子取下,你數(shù)不出的。”
“哦。”雪月有些沮喪,垂著頭,“那這個松果有什么用啊?”
“此樹在此地吸收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早已有了靈氣,其果自然能增人靈力。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啊,這松樹有了靈,那么想從它身上拿下果子可不容易了咯。比起千年蠶絲,似乎這千年松果更為珍貴。先前倒有不少弟子想走捷徑,來此處摘果可惜不但無功而返,還傷的傷,殘的殘。”子淵對著松果沉思了片刻,好像在回憶著什么。
“你也摘過嗎?”雪月沖他笑道。
子淵好似真的回憶起了什么,其俊美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半咳嗽著:“是,可惜沒摘到。”
“哦——”這聲“哦”被雪月拉的很長。
“你別光顧著嘲笑我,我看你……身嬌體弱的,估計也摘不到!不如早點死了這條心,回去好好練功。”子淵撇開臉,有些不好意思。
作為她的師兄,羞恥的陳年往事怎么可以被扒出。
雪月右手捏住下巴,盯著松樹久久思量著:“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呢?”過會兒看向子淵,“我覺得我可以。”
子淵從少女臉上看到了得意和自信,目光變得柔和:“是嗎?我看我的小師妹也確實挺厲害的,不如給你的師兄開開眼,讓我看看你是怎么摘到的。”
雪月正準備和他吹吹牛,遠處飛快走來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他躬身作揖,說道:
“少教主,總算找到你了。教主有請。”
少年喘著氣兒,似是找了他很久。
子淵先是愣了一會兒,后轉(zhuǎn)身朝雪月說道:“小師妹,看來我是沒有那個福氣了。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你的松果~”
子淵打著趣跟著少年走了。
雪月也不想去猜測教主為什么找他,只一心專注于松果。
她踩上枝干,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爬著,手攀上干裂的樹皮,抬頭看向頭頂?shù)乃晒F鋵嵥晒L之處并沒有松樹本身高度的三分之一,也不至于爬上去了還摘不到。
松果觸手可及。雪月伸手想去摘下,誰料松果卻像長了腿似的飛快移動到了另一邊。她不服氣,挑了挑眉,又伸手去掏另一顆,那顆也移動到了另一處。
突然,松樹自己搖晃了起來。雪月緊緊抱住樹干,生怕?lián)u著搖著把她給弄下去了。她所處離地約三米之高,不算高,也不算矮,但若掉了下去,指定會摔個狗啃泥。
看來這松樹是真的有靈性,明擺著不讓她摘。
雪月四肢緊緊抱住樹干,半分不敢松懈,像蝸牛徐行般慢慢挪動著身子。這松樹卻不客氣,擺動地愈發(fā)厲害。
嘭——
雪月狠狠摔了下來。
全身帶來的酸痛讓她連起身都有些艱難。
她到底不是凡人,不至于摔個骨頭錯位,肢體骨折。
拍了拍身上的灰,她賭氣般繞著松樹走了一圈又一圈。
“越是看著安全,越是要人命。”
她嘟囔著。
“哈哈哈,小姑娘,你還太年輕了。我老松千年結(jié)一次果,你們這些仙家弟子,動不動就想來摘一顆,也不問我老人家同不同意。”
松樹突然開口,嚇得她連后退幾步。
“你還會說話啊。”雪月盯著松樹看,看不出半個人臉。
“喲,我怎么就不能說話了?。”
“那你不就是樹妖嗎?”
小姑娘眨了眨眼笑道。
老松樹卻不高興了,語氣不屑:“什么樹妖。我可不一樣,我是樹靈,論輩分,比你們仙家人高得多了。別拿我跟那些小妖相提并論。”
雪月盤腿靠在松樹旁,聲音稚嫩甜美,撒嬌起來:“松靈爺爺~你就給人家一顆松果好不好嘛!給人家一顆嘛!”
“嘶……小姑娘你別念了,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你是樹,哪來的雞皮疙瘩。”小姑娘嘲笑道。
忽然,從松樹中涌出一股靈氣,點點化作一個人形。那人身姿岸然,臉色俊秀,徒然一溫潤公子。只是發(fā)絲盡白,一身綠衣。
雪月傻了眼,不停擦著眼睛,看向他。
“你是?”
“喲,剛才還打趣我呢,現(xiàn)在就不認識我了?”其聲音低沉溫潤,聽不出半點老態(tài)。
“你你你!你是樹靈?這……這……”
雪月一會兒看向身旁的老松樹,一會兒看看眼前的男人。
太不可思議了。
“夠了夠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我堂堂松靈,想變換成什么樣子都可以。真是沒見識。”男人眉眼彎彎,俯視著眼前的小姑娘。
半步走到她眼前,眉眼含笑:“怎么?你不是要我的松果嗎?”
“要要要!”雪月謹記此番前來的目的。
“好。那我給你個機會。”樹靈揮袖,兩人面前便出現(xiàn)了一面棋盤,“只要你下棋下贏了我,我便將我的果實贈與你。”
“當真?”雪月懷疑。
“當真。”樹靈笑著,“不過這千年來,下棋能下過我的,倒也沒幾個。特別是你們劍雪,至今都未有一人。哈哈哈,小姑娘,待會兒可別說我欺負你了。”
雪月歪頭看向他,眼中盡是單純,身上隨處散發(fā)著的稚氣讓樹靈更加覺得這個小姑娘好欺負。
……
“我贏了。”雪月將白子擲下,挑眉得意地看向樹靈。
樹靈瞧著棋盤,都快看出一個洞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堂堂萬年樹靈,怎么可能被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打敗。”
雪月撇了撇嘴:“乳臭未干這個詞我不喜歡,下次換一個,不過這松果你得給我。”
樹靈抬頭看她:“告訴我,你師承何處?”
雪月胳膊肘撐著棋盤,笑道:“無師自通。”
“怎么可能!”樹靈一直嘀咕著這四個字。
“我管你可不可能,愿賭服輸,你得把松果給我。”
“好,我愿賭服輸。但是這果子,得你自己去摘。”樹靈身體化作一團光芒,回到了松樹內(nèi)。
“自己摘就自己摘。”雪月嘟著嘴,不滿道。
她再一次爬到了樹上,眼看就要摘到果子,樹卻搖了起來,果子也四處晃動。雪月慌忙抓住樹干,生怕再落下去。
“你耍賴!”
“什么叫耍賴,我不過是讓你自己摘罷了。”
“那你讓我下棋做什么。輸不起的臭老頭!”雪月朝樹狠狠踢了一腳。
樹靈再沒有回應(yīng)。
雪月緊緊抱著樹干,盯著眼前晃動著的松果。這松果左晃晃右晃晃,她實在看著頭暈。伸手去抓,竟然奇跡般抓住了。
樹也不搖了。
雪月以為樹靈良心發(fā)現(xiàn)了,伸出一只腳到另一根樹干上,右手用力摘。可這松果又晃動起來,她整個身子連著松果不停晃動,雪月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快委屈哭了。
“樹靈爺爺,我求你別晃了,我會摔下去的。”
“喲~這下知道怕了?乖乖,再求兩聲,我就不晃了。”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嘛。”雪月一手抓著松果一手抓著樹干,愣是不敢喘半口氣。
樹又停了。
雪月吸了口冷氣,將松果摘了下來。正當她喜悅之時,松樹再次搖晃起來。這次的動作更加劇烈,雪月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就已經(jīng)掉了下去。
掉落途中臉頰處被枝干劃到,這讓她覺得涼嗖嗖的。她不會輕功,非但不能平穩(wěn)著地,還摔了個底朝天。整個后背和腦袋狠狠砸到了地面,從屁股還傳來一陣巨痛,連腿都差點沒了知覺。兩只小手還可憐地緊握著那顆較大的松果。
深呼吸后,雪月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龐,睜眼看去,手上滿是血跡,她哭的滿眼淚花,“嗚嗚”地低聲哭泣。
“疼死了!”小姑娘家家愛美,把臉看得很重要。如今臉都被劃破了,身上的巨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少,她是這樣想的。
“小姑娘,別哭了。這次是我做的不對,這千年果,我就贈予你好了。”樹靈再次化為人形,半蹲在她身旁。
小姑娘看向他,委屈巴巴說道:“這明明是我自己摘到的,我臉都毀容了嗚嗚——”
樹靈看著她臉上劃出的好大一道傷痕,整個人有點心虛:“在你之前的那些仙家子弟,哪個不是落了個傷殘的結(jié)果?我已經(jīng)對你很客氣了,你看,松果我都給你了。”
雪月瞪著她,手撐著地,慢慢坐起身。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了?”
樹靈尬笑:“你別怕,你只要吸收了這千年果的靈氣,你的傷自然便好了。非但傷會痊愈,你靈力也會大漲。你看看你,多弱啊,連輕功都不會是吧!”
雪月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看著手中的松果愣了愣:“我不是用來增長靈力的,我是用它來換千年蠶絲的。”
“換千年蠶絲?”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小姑娘,我這果子可比蠶絲貴重的多,之前那么多人想要,哪個不是為了增長自己的靈力?如今你得到了,卻只想換個蠶絲?不會是平澤那老頭騙你來摘的吧?”
眨了眨眼,雪月歪頭問道:“這個比千年蠶絲都珍貴嗎?”
“當然!”于是樹靈開始說起了這果子的萬般好。
雪月聽了,心里也高興。只要她吸收了這果子得了靈氣,那么她的武功會大漲吧!
所以,是換千年蠶絲,還是……
自己吸收了它?
太糾結(jié)了。
“你別吵了,你讓我自己想想。”
樹靈實在是太吵了,聽了她的話,反而說道:“這還要想嗎?當然選擇自己吞了它啊。這可是千年松果,平澤那老頭年輕的時候就一直惦記著呢!沒想到老了也不老實,還騙個小丫頭來摘。”
“夠了夠了,你讓我自己選。”
本來身上就疼的厲害,這老頭還嘰嘰喳喳的叫著,雪月覺得煩透了。
她艱難起身:“謝謝你的松果。不過怎么用她,那是我的選擇!你管不著。”說完,雪月朝它扮了個鬼臉,笑嘻嘻走開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樹靈長吁一口氣:“這就是宿主嗎?太弱了……”
樹上的松果一個個晃了起來:“可不是嘛,之前那些仙家的,哪一個會把自己摔成這個樣子?”
“是啊,況且那丫頭是個女孩子,臉都被劃破了喲,真可憐~”
“連輕功都不會,太弱了太弱了。”
“那你們怎么讓她把果子摘走了?”樹靈轉(zhuǎn)身笑道,白色長發(fā)下一張俊美的臉,含著讓人摸不透的笑意。
“這個嘛……”
“誰知道那丫頭怎么都不肯松手呢!我本以為晃兩下嚇嚇她就行了,誰知道這丫頭都快摔下去了還死抓著果子不放。”
“切切,還不是那個好色鬼被小丫頭一聲‘求求了求求了’軟了心。”
……
雪月覺得自己一身血跡走在路上,總是怪怪的,就比如說,正有一群人看著她,討論了起來。
太丟人了。
“她手上拿著的是那顆萬年松的果實吧。”
“是誒!不會是她摘下來的吧。”
雪月已經(jīng)聽不到他們的議論,一猛勁朝藏寶樓跑去。
那平澤長老瞧見了千年松果,眼睛都直了,二話不說直接從她手里拿走了。
“誒!長老,您還沒給我千年蠶絲呢!你別走啊!”雪月急得快哭了,生怕他食言。
長老不屑地丟給她一個精致地雕刻著奇怪花紋的紅木盒子:“拿去拿去。”
雪月打開檢查,發(fā)現(xiàn)是蠶絲后就放心了。
只是接下來,她得去靈藥閣看看了。畢竟她神經(jīng)中只剩下了一身的痛意,就連臉上被樹枝拉出的好長一道傷痕,也在冒著血。
可別留疤了!
……
“莫川,我爹找我什么事啊。”子淵伸了個懶腰,看著面前帶路的少年。那喚做“莫川”的少年滿身稚氣,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年紀。
“我也不知。但是教主看起來很是生氣,你待會兒見到教主了,小心點說話啊。”莫川嘀咕著。
莫非,方端將偷書的事情告訴了他爹?
子淵想到,嘴角一勾,摸著莫川的頭發(fā)亂蹭:“知道了,你個小屁孩怎么這么多事。”
“唉,少教主,你就聽聽我的話吧,不然每次教主都被你氣暈了。”莫川停在了一座屋前。
“我就先退下了。”
“哦。”子淵漫不經(jīng)心地推開房門,瞧見教主正坐在屋內(nèi),手中不知拿著寫了什么的紙,眉頭皺起,看來火氣不小。
“爹,你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啊?”子淵若無其事般走桌前,抿了口茶。
“你這小子,還好意思問我什么事情。前幾日我讓你帶著雪月那丫頭去宣武閣上課,你倒好,第一天就帶著人家遲到。你不學好就算了,還耽誤人家丫頭的課程。你瞧瞧你,不爭氣。”教主指責著他,說完才有空喘了口氣。
“都幾日前的事情了,你現(xiàn)在拿來說什么啊。再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子淵又抿了口茶。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遲到!”
“哎呀,爹,你聽我說。前幾日,我剛把雪月帶到宣武閣,那群同門弟子就嘰嘰喳喳地議論紛紛,把雪月從頭罵到了腳。小丫頭傷心的很,還是我把她找回來的。喏,就這樣。”
教主思索了一忽兒:“他們罵那丫頭做什么。”
子淵站了起來,拍拍袖子:“我怎么知道。他們都是圣人,這月華滅門,他們個個都將責任推到了她身上。你看,還有人說她不孝。”
“那這么說,到真不是你的錯了。”
“那可不是。爹,我的秉性你是知道的,方端的課,我是一節(jié)不會落下的。”子淵笑嘻嘻,沒個正經(jīng)樣。
教主卻朝他罵道:“你是后輩,要稱呼方端為夫子。沒禮貌.。”
“好好好,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