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三只肥碩飽的蚊子緩緩穿過防盜窗,從窗戶掩開的通風縫中飛進曹修的臥室。
此時的曹修輾轉反側睡不著覺,一閉眼就想起田泰的話,出車禍的司機是被蚊子叮咬后才突發血絲病的。
雖然明白不能陷太深,可就是難以釋懷,總有股把蚊子抓來采血的沖動在腦內漫延。
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了。曹修心中不斷默念著,試圖以此來忘卻雜念順利入眠。
忽然,臉上傳來輕微的瘙癢,像是什么小型昆蟲爬了上來。
“啪”
曹修下意識一掌拍在臉上,輕微的爆裂聲與點點潮濕的觸感讓他立即去開燈。
“我去,可別是有毒的玩意啊!”
曹修有些擔憂,要是帶毒性的昆蟲可有的他受了。
房間豁然明亮,曹修攤開手掌心,是大片的血跡與零星的昆蟲殘肢。
“這…什么玩意!”
“嗡嗡嗡”
昆蟲的振翅聲傳來,順著聲音尋去,兩只緩慢飛行的熟悉生物映入眼簾,曹修的大腦本能的回想起了這倆生物,不正是動物園所看到的怪蚊嗎。
兩只怪蚊分散開來,看樣子想要分頭逃跑。
雖沒理清現在的情況,可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卻如本能般傳遍全身。
在恐懼的作用下,曹修拿起拖鞋,直覺告訴他絕對不能讓這倆玩意活著離開這里。
“唰”
曹修一拖鞋向飛往窗旁的那只怪蚊拍去。
怪蚊停止飛行依靠慣性降落躲開了這一擊,再度起飛向窗戶飛去,就在快到窗戶縫時還是慢了半拍被曹修一拖鞋拍中。
“啪”
血花在玻璃上濺開。
曹修轉身找尋另一只怪蚊,卻發現不見蹤影,下意識低頭,剛好看見它降落在地上如老鼠般往床底爬。
“啪”
曹修一拖鞋拍了過去,卻慢了半拍讓它爬進床底下。
“艸了,就差一點了啊!”曹修五指重重的從額頭上滑了下來,“不行不行,這玩意太危險,必須得把它除掉。”
不知怎么的,曹修的大腦一直在極度混亂與極度清醒之間來回游走。雖然對現在的情況一頭漿糊,卻又出奇的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嗵”
“嗵”
“嗵”
曹修不斷踹著床邊,想以此將躲在床底的怪蚊驚出來。
做了半天無用功,毛躁至極的曹修失去了耐性,將床單等用品粗暴的拉下來堵在床沿下方,再從床頭柜抽屜中拿出火機分幾處點燃。
熊熊烈火很快燃燒起來,曹修的理智也恢復了。
“天吶!我這是干了什么。”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曹敬業的吼聲。
“你剛才蹄哩嗵隆的在干嘛,還讓人睡覺不?”
望著直沖天花板的火勢,曹修有些害怕。
“老,老爸,咳咳咳。”
“咳咳。”
“咚咚咚”
“你房里怎么回事,怎么會有煙?咳咳,快開門!”
曹修急忙將門打開。
看見屋中的情景,曹敬業直接驚呆了。
“我的天吶!”
“爸,得快點滅火。”
曹修說完跑進衛生間拿起拖地桶接水,曹敬業也是反應過來跑到自己臥室里將門打開。
“劉艷,家里著火了,快報火警!”
“什么?”
劉艷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顯然沒把曹敬業的話聽進去。
曹敬業也不管劉艷,直接跑到廚房中拿了個大盆子和曹修一起滅火。
由于曹修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與一個書桌,二者還離的很遠。在沒有助燃物的情況下,火勢在一桶接一盆水澆灌下很快減小,直至熄滅。
經烈火洗禮后的臥室一片狼藉,黑漆漆的單人床早已燒的慘不忍睹,床周圍的墻壁與上方的天花板也被大面積的火燒痕占據,地板上滿是夾雜著黑色灰狀物體,書桌完好無損屹立在斜對面,仿佛在慶幸逃過一劫。
“哐啷”
曹敬業松了口氣將盆子扔在地上喘氣。
曹修并沒有喘息的功夫,作為這場火災的始作俑者,他必須有一個解釋。
“怎么說呢老爸,很抱歉把房間弄成這樣,可我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樣的原因需要放火呢。”
曹敬業的語氣并不像是在責問曹修,反倒像自言自語,也正是這樣,曹修即將吐出來的解釋又咽了回去。
“呀!這是怎么回事?”
看著滿屋的狼藉,姍姍來遲的劉艷從酣睡狀態中瞬間清醒。
“得快點報警。”
對事情經過一無所知的劉艷剛準備去拿手機,就被曹敬業攔住。
“火都滅了還報什么警,讓他們來看笑話?”
“啊啊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劉艷抓狂了。
曹敬業走到窗戶邊,疑惑的看了眼玻璃上的血跡,從口袋中掏出紙擦干凈,再將兩扇窗戶開大往出放煙。
“爸,順便把窗紗也拉下來。”
曹敬業回頭看了眼曹修,照做將兩面窗紗拉了下來。
“燒成這樣子也睡不成人了,你在客廳沙發上睡一晚上,其余的等明天再說。”
“噢。”
曹敬業沖著還在暴跳如雷的劉艷說道:“走吧,我們也睡去。”
“什么,發生這樣的事…”
“發生什么樣的事都得睡覺,也不看看幾點了。”
“可…”
“聽我的,回房間再說。”
劉艷還想說什么,但看著一臉凝重的曹敬業只得妥協,一起生活多年的她知道,這是曹敬業有極度煩心的事時才有的表情。
兩人走后,曹修正打算去客廳睡,忽然發現地板上的水漬有波紋產生,蹲下一看,是只剩身體與部分軀干的蚊子。
仿佛知道即將到來的命運,蚊子不甘心的用僅有的部分肢體掙扎著,卻無濟于事,身體已經不完整。
不知怎么的,看見這只體型比剛才的怪蚊小了很多的蚊子,曹修心中的某種負擔倒是放下。
“啪”
曹修沖蚊子踩了下去,還不忘來回攆上兩下確認死亡才向客廳走去。
客廳中,曹修心煩意亂無法入眠,只得打開電視打發時間。
“…對于曹某說的血絲病由蚊子引發您是怎么看的呢?”
“嗯…,我只能說曹某就是來嘩眾取寵的…”
腦內豁然明亮,混亂的片段也都自然排列整齊。
“嗶”
曹修立即關掉電視機,手抵下巴來回踱步。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這幾只怪蚊找上我不是偶然,而是這些胡亂造謠的謠言誤打誤撞讓我成為它們的眼中釘?”
“不不不,怎么可能,區區蚊子而已。”曹修回想起臥室那兩只怪蚊的表現,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可如果血絲病真的由蚊子引起,如果蚊子真的擁有智慧,那不是……”
想到這里,曹修一陣后怕,環顧四周后,立馬將所有通風處能關的關,能堵的堵。
主臥中,曹敬業與劉艷一件愁容的靠在枕頭上。
“要真是你說這樣,我們該怎么辦呀!”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明天先找那個楊院長咨詢一下。”
“嗯。”
“哐哧”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曹修在兩人的注視下走到窗戶邊,拉開床簾,拉下窗紗,關嚴窗戶,又在兩人的注視下回到門邊,臨關門還留下一句話:“別在意,你們早點睡。”
“哐哧”
房門關住,劉艷疑惑的問道:“他這是…”
曹敬業身體往上挪了挪,“看來,今晚我們是沒法睡個安穩覺了。”
回到客廳,曹修閉上眼睛背靠沙發,最近發生的事就像剛發生的一樣浮現在腦海里。
從動物園遇怪蚊到突發血絲病的瘟鹿,從噩夢巨蚊到寫觀察報告,從觀察報告到被人造謠暗算到網上,從網上謠言到被小販誤會,從毆打小販到網上謠言升級,從網上謠言升級再到被迫退學,這巧合到過分的連鎖反應就像被某種力量設計好一樣進行著,不管他怎么躲,都會被拉入正軌。
曹修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去想,越不敢想就越是不由自主的去想,以至于到現在疑神疑鬼的地步。
為了不再自己嚇自己,曹修猛的睜開眼睛,然而未知的恐懼還是不斷在蔓延,熟悉的客廳因黑暗變的格外陰森恐怖,本該安靜的環境卻因耳鳴聲變的嘈雜不堪,現在的他連燈都不敢去開,只能一直僵坐著不動。
“任何邪門的事都是心中有鬼,這時你先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睜開眼睛,心中的鬼自會煙消云散。”
不知是誰說過的話,曹修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一睜眼就看到一張臉浮現在眼前。
這張臉距離他不到半米,臉下被方袍所覆蓋,就像吸血鬼一樣。加上房間昏暗,這種看見又看不清的輪廓更顯得陰森恐怖。
心臟即將跳出來之際,他想起來了,那話是袁方說的。
“啊——!”
“啊——!”
不同聲音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開門聲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沒過一會,客廳頓時明亮,
“怎么了!”曹敬業緊張的問道。
眼前豁然開朗,曹修轉過身趴在沙發上,一看是劉艷癱坐在地上,身上還半蓋著一毯子。
“媽,你干嘛!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曹修不說還好,一說讓劉艷更來氣。
“你還說我,我看你什么都不蓋躺沙發上,正準備給你蓋個毯子,誰知道你突然睜開眼睛,可把我嚇死了。”
“那也不用飄著走路吧,一點聲都沒?”
“這不是怕把你吵醒來嘛。”
“好了,既然沒事就趕快睡覺吧,都幾點了還瞎折騰。”曹敬業說。
“沒錯,趕緊回房睡覺行嗎?別瞎折騰了。”曹修說。
“那,毯子…”
“給我扔沙發上吧,記的別關燈。”
兩人回房后,曹修走到窗戶邊。
經剛才一嚇,曹修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此時的他好像步入了新的境界,想到了許多,悟到了許多,看開了許多。
看著玻璃倒映出來的自己,曹修淡淡的說道:“既然執意要把我卷進去,那我就陪你一起轉。”
“他這是怎么了,一會正常一會不正常的。”墻角露出半個頭的劉艷說道。
“該不會是間歇性吧?”墻角露出半個頭的曹敬業分析道。
曹修額頭上青筋暴起,轉身怒道:“你們趕快去睡覺行嗎!”
這一夜,曹修無法入眠,陪伴他最多的就是毫無興致的電視聲與一晚上輪流起夜監視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