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宋軍兵敗如山倒,眾將士一路奔逃,到在沙河河畔,不得不停下來尋計渡河。但見河上既無橋梁也無船只。眾人只得面面相覷,一時無計可施。太宗呆坐岸邊環(huán)顧追隨自己的眾位將士,來時他們還是生龍活虎,而今死傷大半,最可憐那些喪了命的,死后無人收拾骸骨,不得魂歸故土,目光所及的諸位也是慘目忍睹,或是丟盔或是卸甲或是衣冠不整或是肌體傷殘,一個個灰頭土臉好似乞丐叫花。
太宗見此情景不禁嚎啕大哭,分開眾人就要往沙河河水里跳,左右文武忙上前攔阻道:“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
太宗哭道:“眾位愛卿,寡人此次北伐契丹,本想一舉削平海內(nèi),統(tǒng)一中華,卻不想竟有如此慘敗,教寡人有何顏面見鄉(xiāng)親父老,有何顏面再見死去士卒的父母妻小。爾等不要攔我,教寡人一死了罷。”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勸慰道:“陛下勝敗兵家常事,待我軍休養(yǎng)生息、重整人馬定可收復(fù)失地、報今日慘敗之仇……”
話說此時,遼軍業(yè)已追將上來,前有大河阻擋,后有追兵將至,眼看著一場殺劫在所難免。就在緊關(guān)節(jié)要之時,見河水中央騰起一團(tuán)巨浪,浪頭站立一人高聲道:“陛下勿要驚慌小仙來也。”眾人循聲望去,浪頭上來得這人:獸首人身貌似猿猴,頭上倒戴如意緊箍,正是那靈獸無支祁,見他身降凡塵,到在太宗近前深施一禮道:“陛下小仙奉正陽真人之命,前來祝陛下渡劫。”
太宗忙哭求道:“仙人救我,仙人救我,如今大河阻路,我等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無支祁道:“陛下勿憂,待我施法助您。”
說著搶步走到軍前,向前一躍,氣沉丹田,單腿獨(dú)立,雙臂向后翹起,頭頸向前探出百尺,朝向河面,張開大嘴,“嗷”的一聲大吼,隨著吼聲,一股勁氣沖向河面,眼前河水被那勁氣分開兩側(cè),中間現(xiàn)出一條數(shù)丈寬的道路直通河對岸。眾宋軍將士來不及驚訝,忙不迭魚貫奔逃。后面緊隨而至的遼軍先頭人馬方才追到河邊,河水就又重新恢復(fù)原狀,有幾個馬快的遼軍兵卒追得興起、來不及回馬葬身魚腹,其余眾人見狀大驚,惶惶四議,不知所措。
正此時,主將耶律休哥騎馬到在陣前,這才高聲與將士道:“諸位聽我一言,宋軍所用不過妖術(shù),若真有神靈庇佑,又豈會有如此慘敗,由此神靈在我不在宋賊。”
眾遼軍將士聞言深以為是,這才逐漸穩(wěn)定下來。耶律休哥令手下將士在河上搭建浮橋過河,再繼續(xù)追殺宋軍,然而這一來一往,足足為宋軍搶出兩個時辰的救命時間。
回頭再說過了河的宋軍,渡河過程中又有不少人走失或是在奔逃之中被他人踐踏致死或是因傷落隊,減員又有十之一二。僥幸逃生的眾人方才跑過河床,腳上身上沾滿的河泥經(jīng)這烈日一曬,就都結(jié)甲成殼,如果說方才是乞丐叫花,那方今卻真真成了叫花雞了。
他們乘遼軍搭建浮橋的工夫,一路狂奔跑出二三十里地,實在體力透支,在一處山谷內(nèi)暫作歇息。太宗坐著一塊大石上歇腳,環(huán)顧四周,眾將士或為積勞,或為思鄉(xiāng),或為傷痛,哀嚎之聲不絕于耳。太宗見此情景,也泣不成聲,與身旁眾臣子念叨:“都怪寡人當(dāng)初不聽諸君良言相勸,勞師襲遠(yuǎn)方有如今慘敗,寡人我愧對諸君信賴,愧對百姓,愧對天下蒼生。唯有以死謝罪。”說著俯身要用頭去撞身邊的一塊山石,以呂端為首眾文武急忙上前阻攔:“陛下不可,陛下不可,人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陛下您受命于天,托付社稷,豈可輕生。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正說至此,聽得山谷入口人歡馬叫,隱約見煙塵滾滾,旌旗招展。太宗君臣見狀大驚。依照所視距離判斷,遼軍催馬便至,這可如何是好。正在此時,聽半懸空中,有人高聲道:“陛下勿要驚慌小仙來也。”
眾人循聲望去見半空之中飄來一朵祥云,云頭之上正是那靈獸貔貅,見他變幻人形,身降凡塵,到在太宗近前深施一禮道:“陛下,小仙奉正陽真人之命,前來祝陛下渡劫。”
太宗哀求道:“仙人救我,仙人救我,如今遼賊將至,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貔貅道:“陛下勿憂,您帶領(lǐng)將士先行,待我施法對付遼兵。”
太宗聞言也來不及客套忙帶領(lǐng)文武士卒奪路逃出山谷。再說靈獸貔貅,見他變換原形,兩只前腿抓牢地面,后腿狠勁向后一蹬,身子向前一拱,張開大嘴狂吐出大量銀錢,珠寶四散在山谷之中。
隨后而來的眾多遼軍,一看到這些財寶,兩眼發(fā)紅,紛紛下馬撿拾,見到較為珍貴的更是彼此你爭我奪,一時亂作一團(tuán)。正此時,聽半山腰轟隆隆作響,無數(shù)滾木礌石順山而下,卡死了前方向的谷口。眾遼軍士兵明知上當(dāng)卻仍然不肯收手。這時,主將耶律休哥騎馬到在山谷,見軍中如此亂象,氣憤的高聲呵斥道:“再有違令拾遺者立斬!”說著抽出腰間寶劍,嘁哧咔嚓,砍瓜切菜一般,放到幾個頭目,這才止住眾人的瘋搶。遼軍再度整肅人馬,清理谷口的滾木礌石,這一來又給了宋軍不少的保命時間。
再說宋軍將士一路南下跑到一處狂野荒郊,經(jīng)這一路奔逃,減員又有十之一二。所剩眾人也已達(dá)到體力的極限,這將近一日的光景,水米沒打牙,再加上一路上連跑再顛,連驚帶嚇,到至此處,眾人再無力氣前行,如爛泥一樣橫七豎八癱倒在地。太宗皇帝也沒工夫裝腔作勢,尋死覓活了,眾文武也沒力氣勸慰了。正此時遼軍又追將上來。見不遠(yuǎn)處遼軍的兵馬,眾人已是萬念俱灰,全無半點生念,唯求一死。正此時突然見不遠(yuǎn)處平地涌出一眼泉水,泉眼水柱當(dāng)頭顯出一位童子,正是前文中那位人參童子,見他登萍度水到在太宗近前深施一禮道:“陛下,小仙奉華陽真人之命,前來祝陛下渡劫。”說著手指那泉水高聲道:“陛下同諸位將士快些飲下此泉之水,飲后可以步生疾風(fēng),速行百里。”太宗聞言大喜,也無暇道謝,自己先奔到泉邊,顧不上帝王尊貴,直接將頭探入水中狂飲起來。其余將士也用盡余力連滾再爬到在泉邊狂飲一番,不多時竟將泉水全都喝光。再看飲了泉水后的宋營眾將士,個個精神煥發(fā),神采奕奕,他們只覺身輕如燕,走起路來迅疾如風(fēng)。說話間遼軍就已追到眼前,雖說他們的坐騎中不乏日行一千夜走八百的寶馬良駒,可眼見著就是追趕不上眼前用雙腳奔逃的宋軍。耶律休哥見此狀況也不免心中忐忑,雖然他口中再三勸慰或是哄騙手下眾將士,但自己也暗中尋思:“每每在緊關(guān)節(jié)要之時,宋軍都能逢兇化吉,難道這是天意不成,難道天不滅宋?”
轉(zhuǎn)眼一夜過去,宋軍將士又一路狂奔方才過了百里,到在一處樹林所在,就又好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立馬都癱軟在地。這時遼軍又追了上來,這下可真真是無計奈何了。眾人面面相覷,淚已流干,只能無聲的嗚咽,絕望的氣憤籠罩著宋軍將士。這時平地升起一片白煙,煙霧之中,現(xiàn)出一人,貓首人身,身后拖著一條紅狐貍尾巴,正是前文中的赤尾猞猁,他到在太宗近前深施一禮道:“陛下小仙奉地藏菩薩之命,前來祝陛下渡劫。”
說著從腰后取出一支毛筆,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井字,口中念念有詞,食中二指向那井字中央一指,見銀光一閃,從那光井之中,涌出無數(shù)牛馬。
赤尾猞猁回身對太宗即宋軍將士高聲道:“陛下,諸位,你們可以騎馬先走,留下牛兒我另有妙用。”
太宗大喜,也來不及道謝,立即爬上一匹棗紅馬,緊緊抓住馬鬃,朝馬屁股恨恨打了兩下,馬兒載著太宗狂奔而去。眾位宋軍將士也一一效仿,暫且不提。回頭再說那赤尾猞猁目光所及已經(jīng)來了遼軍先頭人馬,這才從腰間取出如意蒲扇,手持扇桿,扇葉朝著牛群輕輕一扇,口中念誦咒文,頃刻間只見那些牛兒紛紛變作赤身露體的婀娜美人在林間招搖彳亍,到在林邊的遼軍何曾見過如此淫迷的狀況,紛紛下馬觀瞧,只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口水直流。就趁此時,赤尾猞猁又掏出撥浪鼓,鼓身指向林后,轉(zhuǎn)動手柄,只聽“咚咚咚咚”鼓響連聲,緊接著自那林子后部傳出噼噼啪啪炮竹聲響。受了驚的牛兒紛紛化為原形,朝遼軍陣中狂奔去。一時間,下了馬的遼軍將士躲閃不及,有不少人被牛犄角頂撞或是被牛腳踩踏,一時死傷眾多,赤尾猞猁見狀于心不忍,口中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才收了幻術(shù)。取出腰間撥浪鼓,輕輕搖動,眾牛兒聞聲收住腳步,回頭沿原路返回光井,銀光一閃不知去向。此時遼軍包括主將耶律休哥在內(nèi)都無心再追了,如果說第一次是宋軍所施妖術(shù)第二次是邪法,那為何接二連三的、在關(guān)鍵時刻總有解救,讓人不信邪都不行了。耶律休哥仰天長嘯道:“天不亡宋,吾之奈何!天不亡宋,吾之奈何!”
說完只覺右肋側(cè)昔日的箭傷處陣陣劇痛,他雙手捂住痛處,血?dú)馍嫌浚S即嘔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跌落下馬,一時不省人事。遼軍也只得止住追趕,打馬回城。
太宗能否就此逃出生天,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