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城市南邊的是塊天然的廣場,周圍有樹木環繞著,以往的每一天,這里都是全城區最熱鬧的地方。
寒風凜冽刺骨,四周的樹木被白雪覆蓋,四周都成雪白的一片,白的一塵不染,白的蒼茫。今天罕見的沒有陽光,一切看起來都美的凄切
。
一架私人飛機在不遠處的飛機場降落,落雪被揚起,突然而來的風將掛在樹上的許愿牌吹起一個弧度,又幡然落下。
“南白,到了。”
男人輕輕的吻了一下懷里的人。
倚在他懷里的人面容蒼白,沒有血/色。
南白想將眼罩摘下,手卻被輕輕按住。
“先別摘,我帶你出去。”
“顧憬。”許南白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嗯,我在,先別摘,我帶你出去。”顧憬重復,然后轉頭示意助手,接過一套保暖衣物,繼續說,“待會兒出去有些冷,把這些戴上。”
許南白任顧憬把她“全副武裝”起來。
她本來想說其實我不太能感覺到冷了,話到嘴邊卻突然一轉,笑著說:“你把我眼睛蒙起來是要把我騙到哪兒去?”
她聽見顧憬也輕笑一聲,卻沒有答復。
過了一會兒她又聽見暖氣開關的聲音。
艙門打開,呼呼的寒風鋪面而來,直面的感受遠比在機艙內的感受強烈的多。
顧憬先一步下去,擋住大半風雪,然后將許南白抱下。
在腳觸及地面時,許南白確認他們身處風雪之中。
他們真的在這里了。
許南白笑起來。
“能摘眼罩了么?”
她問。
“再等會兒。”
他答。
許南白被顧憬半扶半牽著走了一段路,一塊被吹落的許愿牌輕輕的碰到了她的指尖,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些焦躁不安。
她突然很想看看眼前的這個人。
“顧憬,我想摘眼罩。”
她的語氣平靜,語速卻比平時快一些。
牽著她的人似乎感受到她的焦慮,應了一聲好,然后把眼罩摘下,摘下后,顧憬用手擋了一會兒她的眼睛,才慢慢把手拿開。
她睜眼的時候看到顧憬剛轉過頭,眼底被風吹的發紅。
許久以前見過的雪景就映入她的眼簾,這里比經過藝術處理的照片更漂亮。她撰住顧憬的手,環視一番。
許愿牌掛在樹上隨風搖曳,南白用手撥了一下,她想起那塊碰到她的手的物什。
這是一個很溫柔的說法——許愿牌被風吹走就意味著愿望的實現,所以這是件幸運的事。
“想許愿么?”顧憬問。
“想,可今天這兒沒有許愿牌。”南白說。
“可以寫樹葉上,我帶了筆。”顧憬從口袋里拿出一只筆,在她面前晃了晃。
目光搜尋了一會兒,顧憬拉著南白的左手沒松開,他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拉下一片樹葉說:“我幫你拉,你寫。”
許南白微微揚著嘴角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樹葉沒有因為沾了雪而散墨,意外的好寫。
“你不寫么?”
“我沒什么愿望。”
許南白搖了搖頭,朝樹葉吹了一口氣,而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像是牽動了她的全身,她廢力的咳了幾聲,然后轉頭揚起一個笑問顧憬:“怎么樣,我的字這么寫也好看吧?”
他目光放在那一行字上——“路辭星遠,愿憬非憬。”
“好看。”顧憬笑得真誠,頓了一會又補充道,“怎么寫都好看。”
許南白似乎因為這么一句夸獎很高興。
她任由顧憬牽著她,四處走了走,她又拿著手機拍了很多照片。
顧憬看著她的動作,有那么幾個瞬間他甚至荒唐的覺得,他們好像真的只是來游玩的。
興許是到了時間,氣溫升的高些了,四處偶爾有人影,影影綽綽。
她轉頭看著顧憬,突然沒頭沒尾的說:“說說計劃進程吧,能說的部分。”
許南白清冷的聲線夾雜著風雪的聲音,聽得顧憬心里發疼。
顧憬沒問她為什么,只說了聲好。
廣場有一個拱游客休息的歐式古典小亭,他們到那坐下,南白靠著他,顧憬拉著她冰涼的手問:“冷么?”
許南白搖搖頭。
顧憬又問:“想聽什么?”
許南白又搖搖頭。
顧憬失笑,說:“那我隨意講?”
許南白點了點頭。
他低沉平靜的聲線混雜著風雪,于是連帶著風雪也帶了溫度。
風雪依然未止,卻不再那樣下的緊,也許是到了下午溫度上升的時間,也許只是許南白自己感受,她不太說的清。
“顧憬。”
許南白輕喚了一聲。
“怎么了?”顧憬答。
“雪是不是要停了。”
顧憬心中一緊,用力虛扣住許南白的手,把她摟進懷里。
許南白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心跳。
顧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他喉嚨發緊,也說不出來。
他料到總有這么一天的。
他一刻也忘卻不了,也放不下,很久以前,這個尚未到來的場景就在他心里以各式各樣的場景出現,無論過程如何,結尾都是同一個。
他做了太久的準備,麻木了太久自己的思想,直到這一切真真切切的發生的時候,他的的情感反而遲鈍起來。
而就在許南白拖著病身哀求他要來這的時候他就知道。
沒有時間了。
一時間,心中那種在半個月前被壓制下去的不知由來的恨再次在心中泛濫起來。
卻又在許南白回握住他的手時一點一點的消散。
許南白有些費勁的撐起來,她看到顧憬泛紅的眼眶,抬手碰了碰他眼睛說:“以后別一個人。”
她本來想說別難過,以后找一個嬌慣一點的女孩,能照顧人,又不至于那么拼命。但她的因她的私心,這種話她始終說不出口。就像要把自己手里的珍寶拱手讓人時,小氣自私而吝嗇。
“別難過。”
她還想說什么,被突然急促的呼吸打斷。
顧憬把她摟回懷里。
“我想看著你。”許南白的語氣很弱,說話時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顧憬只好將她扶起。
后來,許南白已經開始看不清了,她只能用手輕輕的撫過顧憬的臉。
她固執的面對著他,直到實在撐不住。
顧憬緊抱著她。
他最開始其實并不同意來這兒,但是他熬不住許南白遺憾的目光。
她失望了一輩子,終于在這失望的寒風中離去。
是這樣么?
他不知道。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這里。”
這是許南白的最后一句話。
在失去意識前,她想這么告訴顧憬,她不知道顧憬有沒有聽到,直到最后那刻,連她自己都忘卻了,她只記得顧憬在耳邊重復:
“別走,南白,別走……”
她感到一陣愧疚。
“對不起。”
我于寒風溯雪中見證深情,于離去那一刻遇見希望。
“路辭星遠,愿憬非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