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仍指著田光。

劍鋒銳逼人，可人比劍更鋒銳更冷冽。

他望著田光，一字一句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口劍為什么在你的手里。”

任何人都聽得出只要田光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今日之后，農家俠魁就要換人了。

田光也完全相信這一點，他知道陳風和那個人一樣，對世上任何人的死活都不太在意，只要認為應該殺，即便是七國國君也一樣可人頭落地。

昔年田光可曾親眼見過那人單槍匹馬殺入齊國王宮，如入無人之境，血流成河的場景。

田光從陳風身上瞧見了那個曹先生的影子，他相信或許不久將來，陳風就是另一位曹先生，倘若陳風成了那位曹先生，他相信未來的天下必定會有一個不可思議的變化，甚至于天下可能也因此有救了。

因此即便利劍隨時索命，田光不但沒有害怕，而且還說不出的高興，此刻的他就如同身在黑暗之中瞧見了一道光。

這道光就是陳風。

而陳風也簡直就成了他的希望。

此際他甚至又已想起了曹先生對陳風的評價。

曹先生道：“這個小子和我不一樣，我不過是個一怒則諸侯懼的武夫，可以他的才華本事足矣改變整個蒼生的命運。”

田光不認為陳風能如此夸張，不過他卻相信陳風至少可以成為一個一怒則諸侯懼的武夫。

只要陳風能做到這一點，他就非常滿意了。

他希望這個世上出現這樣一位武夫。

田光按下了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目光坦然而平靜望著陳風，說道：“你應當明白以曹先生的本事，如果不經過他的允許，即便是齊國兵卒齊上，也未必能傷他分毫，更何況帶走他的隨身佩劍。”

梅三娘目瞪口呆，甚至感覺一種說不出的瘋狂。

她認為田光此言實在太夸張的，曹先生固然厲害，但也只是一個人，怎可能如此可怕呢？

可令梅三娘動容的還是，陳風居然認同這句話。

梅三娘頭腦一陣昏沉，她感覺自己接觸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荒唐世界，她的世界觀一下子被沖毀了。

陳風望著田光，道：“你固然是一世之雄，可以你的劍法本事，他又怎么會將隨身佩劍交給你？這口劍對于其他人來說或許是一口劍，可對于他來說卻并非是劍。”

田光道：“你錯了，他雖然將劍交給我保管，但并非是將這口劍送給我，而是想要通過我送給一個人。”

陳風臉色微變，死死盯著田光，過了半晌才問道：“他要你將這口劍送給誰？”

田光淡淡道：“一個配得上這口劍的人。”

田光已抓起那口在陳風心中分量極重的劍，隨后丟向陳風。

陳風瞧見劍飛來，下意識接住劍。

他的斷劍仍舊指著田光，紋絲不動，可左手已抓起了這口在他眼中有著非凡地位的古劍。

劍入手，陳風就感覺到了一股驚天動地的煞氣，這股煞氣足矣沖毀許多高手的神智。

這世上許多人即便得到了這口劍，也不能駕馭這口劍，反而被這口劍而駕馭。

并非是這口劍可怕，而是使用這口劍的人可怕。

劍雖然是凡鐵，可因使用的主人不同，而生出了一種目空一切，睥睨一切的傲氣。

這樣一口劍，又怎么可能臣服于庸人之手。

因此即便有人得到這口劍，也非人馭劍，而是劍御人。

陳風殺人無數，又冷酷無情，可抓住這口劍之后，也險些因劍中傳來的驚天煞氣而迷失，更何況他人。

田光一直在觀察陳風。

觀察的結論也不得不令田光嘆服。

田光對陳風道：“我本以為你配不上這口劍，可事實證明普天之下除了曹先生，你大概是唯一一個配得上這口劍的人。”

陳風收起了斷劍，并沒有回應田光，而是望著這口古劍有些出神，過了半晌，陳風才收回思緒，目光又一次落在田光身上。

田光明顯感覺陳風的眼神雖然冰冷，但已不再如剛才那般充斥殺機了。

陳風看了田光半晌，忽然道：“曹先生為什么將‘斬將’交給我？”

田光道：“他不僅讓我將劍交給你，而且讓我代替他回答昔日你在稷下學宮詢問過他的問題。”

田光明顯注意到陳風終于有了明顯的情緒，而且握劍的手居然有些顫抖。

這是田光第一次瞧見陳風居然露出如此激烈的情緒，也是梅三娘第一次感受到，這是陳風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會流露出如此激烈情緒的時候。

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明白他為什么會有如此激烈的情緒。

倘若說田光找上他之后，等同于在黑暗之中瞧見了一道希望的光，而曹秋道的回答則代表他看見的前路是永恒的黑暗，還是沖破黑暗之中的光明。

陳風一連深吸了三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陳風望著田光，一字一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田光的情緒也因陳風而被帶動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了，他深吸了口氣道：“你曾問他，這世上是否有人能掌握可以改變天地對抗天地的力量？他的答案是有。”

陳風道：“是什么力量？”

田光道：“一個人、一口劍。”

陳風道：“一個人一口劍就可以對抗天地改變蒼生的命運？”

“是的。”田光道：“古往今來幾乎沒有什么人能做到這一點，可古往今來至少有一個人做到了這一點。”

陳風目光灼灼道：“這個人是誰？”

田光嘴角露出了笑意，眼神之中帶著無限崇敬之色，悠悠然道：“自然就是曹先生，因為他做得到，因此他才能回答你的問題。”

陳風深深吸了口氣。

田光注意到陳風的眼神雖然依舊冷酷，可眼中已有了光，已流露出了希望。

他不知道為何原本給人晦澀黑暗氣質的陳風居然一下子亮了起來。

這一剎那間，田光甚至感覺陳風一下子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相信這絕不是幻覺。

他明白陳風在這一剎那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因為那一句話。

田光面上平靜，可內心無匹動容。

難道陳風想要一個人一口劍改變天下蒼生的命運嗎？

陳風丟掉了腰間的斷劍，慢慢拔出了這口驚天煞氣的斬將，他望著劍，一字一句道：“既然曹先生將你交給了我，那么便由你和我一起改變這天下蒼生的命運吧。”

無論田光還是梅三娘，望著說出這一番豪言壯語的陳風，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顫，而且還生出了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這個人一定能改變天下蒼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