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星期六,劉余木像往常一樣背著吉他去馮老師家上課。忽然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劉余木——劉余木——”余木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的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一個有早起的習慣,特別是周末學生時代唯一可以放松的時間。那幫人里頭唯獨不包括劉華,他喜歡到處游玩,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起晚了也就沒有要出行的想法。
不過那小子好似在地球消失了似的沒有半點消息,最后一次見他還是自高殞命的那天。上次爺爺葬禮之后余木還特意去找過他,聽鄰居說他們家搬去了縣城。因為要早起趕班車,還沒來得及與余木道別。這聲音分明不是他,他不信那小子短短時間能把舌頭捋直了說話,更何況他從來不叫他全名兒。
劉余木回過頭,竟然是他——范文兮。
再次見到范文兮,余木自然有些激動,不知何故范文兮總給他莫名其妙的親切感。范文兮走得匆忙,就像劉華一樣,沒留下一點信息,走之后杳無音信。突然的出現余木差點認不出來,三個月沒見,范文兮留上了長發。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老先生,一看就是文化人,而且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文化人。此人花白的短頭發,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橫眉怒目一副兇相,身著中山裝腳踩一雙布鞋,胸口別著一只鋼筆。
走近后,老先生仔細打量著劉余木,搖了搖頭意有不滿,對范文兮說:“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劉余木?”范文兮點點頭,與余木寒暄道:“你這是做什么去?”余木挪過吉他輕輕拍了拍,回答說:“學吉他。這么巧,還能見到您,再次見到您真高興!”世上哪有什么巧合,無非是有人故意為之罷了。
范文兮前兩天來找過他,可惜在學校附近始終沒碰見,又不愿進校園去省得“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騷”。幸好遇見姜楓,告訴他余木每周六都會到馮老師家學吉他,于是才有了這機緣巧合。這方面范文兮不便對余木說,只是告訴余木下課后去他家找他,然后陪老先生說著話往老年活動中心方向走去。
余木百思不得其解,兩人關系縱使再好也沒有到可以促膝長談的地步,畢竟年齡的差距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溝通起來難免有些尷尬。無論怎樣,老師吩咐學生照辦,一下課便往范文兮家跑去。
范文兮簡單介紹了那位老者,說明了叫他來的原因。
原來范文兮即便離開了,還是對劉余木的能力牽掛著,他離開學校后將自己的行囊已經打包好,準備去邊遠山區支教。早在學校準備除名之前還要往前,范文兮已經報考了教師資格證,他急于創辦文學社的一個重要原因,在這個是非之地不會長久遲早會離開??上?,心愿還未達成就要離去。他實在不忍這樣的好苗子被活活浪費掉,走之前找到了大賽主辦方的那位朋友,告訴他劉余木來不了的事實,希望可以有其他的形式來參加這次比賽。
范文兮的朋友盡心竭力試圖勸說組委會,無奈規矩就是規矩,不給任何人開后門。后來比賽結束,組委會的派人找到范文兮,告訴他劉余木可以參加這次比賽。前提是余木的文章不參與比賽的評分,也就是說即便劉余木如何的才華橫溢,橫溢到能寫出絕世佳作也不能享受加分的好處。只能證明劉余木是天眾奇才,他們所能做的只有在主要刊物上發表他的文章,并給予稿酬。
至于大賽組委會是如何想通讓劉余木參加比賽,只有天知道,反正范文兮不知。
而那位老先生便是大賽組委會主審,范文兮僅僅知道他是組委會派來的監考官,其余一概不知。只見老先生隨手拿起一張紙揉成團扔進了杯子,說道:“這就是題目,開始吧,時限一個小時?!狈段馁鉀]看懂,這算哪門子題目,不敢多言只得旁邊落座靜候佳音。
事實上,劉余木有些心不在焉,莫名其妙就被叫來考試,考好了還沒有獎勵。他忽然想起周杰倫的歌:結果卻拿不到半個獎,不知道該笑不笑。既是范老師的一番苦心不能辜負,也罷,約摸半個小時,劉余木信手涂了一篇《穿著皮襖泡澡》交了上去算是完成任務。老先生拿起余木的文章端詳了半天,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這老先生真是惜字如金。
范文兮只得按照老先生的意思讓余木先行離開,后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發生。此后,劉余木也沒有再見到范文兮,范文兮如風般銷聲匿跡。
然而并非沒有事情發生,只是沒人告訴劉余木,范文兮也是在收到《新語作文》及稿酬后知后覺。他知道消息的速度遠遠不如田語歆,田語歆每期必買《新語作文》,可是接連幾期均不見連載有些失望。本打算放棄,就像放棄待在肆口鎮中一樣,這算是意外收獲。余木自是不知,自己還沉浸在若姝的柔情之中。
那天余木離開后,老先生告訴范文兮,劉余木還在上初中就能有錢鐘書的風格實屬難得,只是他不能做主,須返回編輯部與其余幾位考官評審之后方能定奪。當日,老先生便返回編輯部,大賽組委會一致認可劉余木的文章當屬第一,為他沒能親身參加大賽惋惜。而范文兮也于次日前往山區,所以一直沒有收到音訊,刊物及報酬是那位朋友寄往。
這一期的《新語作文》以大賽獲獎的佳作為主打,為首的便是劉余木胡亂涂鴉的《穿著皮襖泡澡》,組委會惜才還是給劉余木安了一個頭銜——特別榮譽獎。只是這樣的頭銜有些虛頭巴腦,就和安慰獎差不多一個級別,還不如加分來得實在。
范文兮拿到刊物才恍然大悟,他酒醉之時對該朋友講過劉余木在《新語作文》連載的《妖月傳說》,余木能有這個機緣是因為這個。
那位朋友那日實在喝得太多,醒來忘記了連載的刊物名稱,自己在的只是附屬刊物,印象不那么深刻。好在依稀記得小說的名字,在請組委會幾位前輩吃飯之時,作為無心之語脫口而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才有了后來的老先生造訪親自出題。
再說說劉余木為何不能作為參賽選手。組委會并不是銅墻鐵壁規矩牢不可破,只是他們并不相信一個初中生能寫出《妖月傳說》那樣的小說,可能是有人代筆。不少人還從書中找出段落進行分析,說只有成年人才有如此的感悟,所描寫的場景恐怕只有上代人才能體會,定是假借他人之手。組委會的哪個不是當年的文科狀元,無人信服自然不同意場外參賽,認定其中必有貓膩。即便組委會領頭人親自監考帶回的作品,依然有人不信。
范文兮收到刊物之后立即將其寄給了肆口鎮中的校長,校長收到刊物時的表情沒有人知道,這時劉余木已經上初二。
從范文兮家回來之后,余木的生活又恢復原來的樣子,只是比以前更加勤奮努力——練吉他。在彈琴方面也逐漸好了起來,仿佛他就是為音樂而生,父母對此感到十分欣慰。只是在學習成績上沒有大的進步,父母沒少為之吵鬧,余木不清楚其中的糾葛。余木父母好歹也是老師,在教育問題上自然十分在意,從不在余木在的情況下吵架。
不過,余木并非沒有耳聞,偶爾回去早些也能聽到只言片語,父母見他回去自會停戰存檔裝作若無其事。所幸,余木進入了尖子班,父母的關系稍微緩和了一下。
毫無意外,若姝也進了尖子班,他們終于能光明正大地見面,并且成了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