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高潮迭起的美男子——腓力四世

腓力也可以叫作菲利普，這個名字應該是來自希臘，貌似在歐洲叫菲利普的美男子非常多，我們認識好幾個呢。

老楊一直感覺，外形優秀的人，性格方面都不太乖張，因為長得漂亮的人，成長過程一般是順利的，周圍的人對他們（不論男女）普遍比較友善，俊男美女，古怪變態的應該是少數（后天整容的另說）。不過，在中世紀的歐洲，出身各國宮廷的俊男美女不在此類，他們的生長環境普遍險惡，而且深知成人后責任重大，經常會陷入你死我活的高危境地。所以，一定要把自己訓練得心狠手辣一點兒，鐵腕冷酷一點兒。

腓力四世是次子，本來沒有繼承權，加上三歲時親媽就死了，他更沒人管沒人理了。1276年，大哥死后，腓力四世接班成為太子，1285年登基繼位。這時，人們才發現，這位十七歲的少年法王，身材高大，容貌俊朗，非常出眾，而作為一個翩翩美少年，他罕見地毫不輕佻，而是沉穩冷靜。

腓力四世精力充沛，一輩子忙了很多事，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而他能忙出這么多事來，有一個很重要的基礎，那就是他的婚姻。

腓力三世自己喜歡通過聯姻搞關系，給兒子安排的婚姻更不能吃虧。腓力四世的王后是納瓦拉王國的女王胡安娜一世。納瓦拉國控制著比利牛斯山脈大西洋沿岸的土地，而女王家族還是法蘭西香檳伯國的領主。

來自西班牙半島的胡安娜我們還認識一位，也就是后來的“瘋女胡安娜”，嫁的也是一位叫作菲利普的美男子。納瓦拉的胡安娜女王比“瘋女”幸運多了，她婚后，腓力四世成為納瓦拉的共治國王（后來法國王室跟納瓦拉關系一直糾纏不清），香檳伯國的領地正式歸入了法國王領。腓力四世感念老婆對自己的幫助，兩口子一直感情不錯，王后死去后，腓力四世沒有續弦。

擁有來自王后家族的領地和勢力，讓法王更加強勢自信。所以，腓力四世辦了好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佛蘭德爾恩怨

還記得法蘭西的立國戰——布汶戰爭吧，腓力二世打退了德皇，將英王約翰打成“失地王”，而當時伙同這兩家向法王發難的，有佛蘭德爾伯爵。

布汶戰爭如果腓力二世落敗，佛蘭德爾當然順勢自立，既然敗了，只好維持這種不情不愿、隨時準備反水的尷尬關系。

約翰王丟掉了英王在法國境內的大片土地，只有法國西南部的加斯科尼地區還在英王手里。腓力四世登基后不久，就想把這個地區拿回來。

英法難以避免會有些沖突，而英王是法王的封臣，法王召喚他過來解釋，封臣必須過來見駕。偏偏當時的英王是長腿愛德華一世，也是個不服軟的。腓力四世召他，他肯定不給面子，打起來是必然的結果。佛蘭德爾伯爵一看，英法又開打了，他馬上加入英王一邊幫忙。

《英帝國：日不落之殤》中介紹過，長腿愛德華一世參加這場戰爭是很被動的。他當時正忙于收服蘇格蘭，腓力四世出兵加斯科尼，他又不能不應戰，打仗還沒錢。蘇格蘭還跟法國勾搭上，蘇格蘭答應每年用四個月幫助法軍打英國。

這場戰爭從1294年打到1297年，愛德華一世停手了，一是他打不起，二是他想先收拾蘇格蘭這幫“北方禍害”。腓力四世占領了加斯科尼地區不少地區，他也遭遇了相同的問題，他也有個“北方禍害”——佛蘭德爾伯國，他也感覺攘外必先安內。英法暫時停手，各自清理門戶去了。

佛蘭德爾伯國大約相當于現在的法國北部、比利時西部、荷蘭西南部這一帶。中世紀初期，這里的毛紡織業高速發展，經濟也跟著高速發展，成為歐洲的重要商業中心。之所以一直跟英國關系密切，是因為英國不僅是佛蘭德爾的羊毛原料供應地，還是毛紡織成品很重要的進口國。英國人不僅供原料，還購買成品，這樣的客戶誰不喜歡啊。在法王看來，這個日進斗金的搖錢樹明明是自家的，可總是便宜了英國人，越想越不平衡，總憋著勁要拿回來。這次佛蘭德爾給英國人幫忙，正好讓腓力四世有充分的理由打過去了。

失去了英國的幫忙，佛蘭德爾獨自難以抵抗王軍。腓力四世獲得了非常短暫的勝利，佛蘭德爾的市民組織起來對抗法王。1302年，佛蘭德爾的民兵戰勝了一支法王派去平亂的騎士團，上千名騎士戰死。當地人清理戰場時，撿到了上千副金馬刺，放進當地一個圣母堂供人參觀，這次戰役又被戲謔地稱為“金馬刺之戰”。

腓力四世這下真火了，還以為這幫人只會紡羊毛呢，原來這么彪悍，不下狠手不行了。不過有個問題要先解決，佛蘭德爾搞不定，英王又打回來，法軍幾乎撤出了之前占領的加斯科尼地區。算了，先跟英王和談，專心跟佛蘭德爾死磕。

1303年，腓力四世和愛德華一世簽訂了停戰和約。作為這個和約的條件，腓力四世將自己的女兒伊莎貝拉嫁給了英國的太子愛德華二世，這兩口子大家都認識，男的是同性戀，女的外號“法蘭西母狼”。

腓力四世對佛蘭德爾的征服戰打了整整三年。1305年，他號稱打贏了，但是他也沒宣布這個地區以后就是王領了，還是交給以前佛蘭德爾伯爵的兒子，當地的百姓依然不服法王。我們就算是腓力四世暫時占領了這里吧，讓他珍重，這個地區以后還有好多麻煩呢。

給教皇搬家

歷史上，西歐諸國出了不少玩教皇玩得很爽的國王和皇帝，而卡佩家之前的國王對教皇的態度還是禮貌客氣的，到現在為止，他家國王和教皇，好像沒發生過特別激烈的故事。腓力四世上臺后，他就告訴我們，之前卡佩家那些前輩是沒有實力收拾教皇，一旦有實力，法王玩教皇，能玩得出神入化。

腓力四世一上臺就跟英國和佛蘭德爾打仗，加上腓力三世的遠征和圣路易往埃及送了大把銀子，跟其他諸國的國王一樣，腓力四世最鬧心的是，自己雄心萬丈的征伐計劃，總是被金錢掣肘。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尤其對一個國王來說。

卡佩王朝之前那些列祖列宗，都感覺自己是個大宗主而已，不敢想自己是一個國家的統治者，而到腓力四世，他才真正找到“王”的感覺。既然自己是王，需要錢的時候，最合理有效的辦法，就是在自己的王國里收稅。

稅也不能亂收，關鍵是要收得快、準、狠，最好是不要引發局勢動蕩。先找有錢的弱勢群體下手。有錢了還能弱勢嗎？有錢就有權，有權就有錢，這兩件事大部分時候相得益彰，而中世紀的歐洲有一個群體，不管多么有錢，他們就是牛不起來。大家都猜到了，又找猶太人麻煩了。

西歐諸國，想欺負猶太人根本不用選日子、找理由。錢交出來，走人！猶太人把錢交給法王，而后被驅逐出境了。

當時意大利北方倫巴底王國有不少銀行家在法國開展業務，這些外資金融機構也沒啥保障，也被腓力四世掠奪了一遍。

這兩個方面的錢加起來，數了數，還是不夠。怎么辦？還有一幫更有錢的人，不過這幫人不好惹，真要搞他們的錢，要想個辦法做個規劃。

想錢想瘋了，膽兒太肥了，腓力四世盯上的，居然是天主教會。

根據教廷的規矩，西歐諸國的信眾應該將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繳教廷，維持教廷的運作和神職人員的開支，這就是著名的“什一稅”，巨大的一筆收入啊，所以天主教廷富得流油。老百姓要背著什一稅，教士卻是不用交的，教士和神職人員不必承擔任何稅賦，光吃不吐，非常強盜。

強盜碰上猛人了，腓力四世下令，對法蘭西國內的教士征稅！教皇卜尼法斯八世馬上下詔，說是教士不需要向任何國王繳稅。腓力四世再下令，所有法蘭西的錢和貨物，沒有經過國王批準，不準出境，尤其不能發到教皇國去。卜尼法斯八世這下沒轍了，法國人不給他錢，他少好多收入呢，算了，只要我的錢不少，你愛收就收吧。

兩邊的梁子一旦結下，總會有其他沖突發生。在對一個叛逆的法國主教的處理上，法王和教皇誰也不肯讓步，終于掀起了教皇的新仇舊恨。卜尼法斯八世召集法國的高級教士到羅馬開會，給腓力四世下了個措辭嚴厲的敕令，可以想象就是威脅法王，要開除他教籍。

腓力四世一把火燒掉了敕令，并很帥地下詔，以后卡佩家的子孫，只服從于上帝，至于上帝的所謂代理人，一概不認識！教皇的反應容易猜，老辦法，破門律。

既然預備招惹教皇，腓力四世肯定有全套的規劃。他召開了一個三級會議。顧名思義，就是找三個等級的人來開會。當時的法國，第一等級是教士，第二等級是貴族，第三等級是市民。這三個等級可能互相有利益沖突，但是如果非要分派站隊，貴族和市民都對教士不滿。而隨著法國城市的日漸興盛，市民已經是一支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了。

腓力四世就是吃定了這一點，所以他開個三級會議，這三級幾乎代表了所有法國人。法王問：我向教士征稅，不受教皇挾制有沒有錯？貴族和市民當然替國王叫好，而法國的教士以后還要在法蘭西的土地上混呢，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吧，于是，法國的教士也愿意支持國王反教皇。

請大家記住三級會議這個詞組，以后的法國史，每當有大事發生，這個詞組就會出現。三級會議看著像是個民主協商機制，其實它跟英國的議會是不同的。直白地說，后來的法王一旦發現自己需要錢，需要解決危機，就會把三個等級找來尋求支持。

三級會議收到了法王需要的效果，三個等級的人都寫信給教皇，表達全體法國人共同的心聲。腓力四世趁熱打鐵宣布教皇的位子是篡位得來的，發了一支軍隊殺進教皇國，說是要逮捕教皇。

卜尼法斯八世跟腓力四世這一輪斗法，幾乎完敗。法軍抓住教皇，拿鐵鏈捆住，羞辱了一番。本來是想把他押回巴黎審判，腓力四世想想，這個事恐怕會鬧得太大，既然贏了，就把教皇放了吧。沒想到這老爺子心理太脆弱了，幾天后，他把自己活活氣死了。

法王氣死了舊教皇，有義務立個新教皇，法王的好友——波爾多主教成為新的教皇，克雷芒五世。大家還記得，德皇腓特烈二世也曾經收拾教皇收拾得很慘，當時的教皇還被迫搬家到法國的里昂上了幾年班，等腓特烈二世死后才敢回去。腓力四世心想，看來教皇也不是非在羅馬不可嘛，一個在法國境內的教廷，不是更安全更好控制嗎？

克雷芒五世對法王的態度可是非常謙卑的，陛下想怎么樣都行啊。1309年，教廷搬家了，搬到法國東南部的阿維尼翁。以后近七十年，教廷和教皇都成為法王御用，被他們操縱于股掌，歷史上這批教皇被稱為“阿維尼翁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