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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朝露

  • 朝露妃子
  • 枕冰娘
  • 2084字
  • 2021-01-25 14:20:51

姜兒聞聲哽咽,說不出來是什么心情,她印象中的姬華,其實(shí)人不壞。

唯一能觸著逆鱗的地方,只有姜夕英,也是情理之中。

身為今上燕王姬鎬的妹妹,姬華有王室特有的端莊嚴(yán)正,不茍言笑,但對(duì)下人賞罰分明,對(duì)庶出子女一視同仁,哪怕是在姜攸藉藉無名的前半生,也無憂無悔的追隨。

一切的轉(zhuǎn)折點(diǎn),都發(fā)生在她五歲那年,姬華帶著家中的孩子們?nèi)シ鹚律舷恪?

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姜兒記不清了,或者說,除了姬華自己,沒人知道。

她只依稀的殘存印象,姬華似乎是聽一個(gè)跛腳僧人說了什么,然后就帶著她一山一山的佛寺求簽,那一天瘋狂的跑遍了王城中所有佛寺。

跛腳僧人說了什么,求簽求的是什么,都模糊了。

五歲的姜朝露累得在馬車上睡去,絲毫不知道很多人的命運(yùn),都在那一天改變了。

“可否了朝露長(zhǎng)久心愿,告訴我……”姜兒試圖再問。

“你快走吧,否則就不是回綠水巷那么簡(jiǎn)單了。”姬華打斷,后退幾步,眸底的冰冷毫不掩飾。

頓了頓,她加了句:“當(dāng)年要不是子菊求情,你應(yīng)是在某處窮鄉(xiāng)僻壤,吃了上頓沒下頓。如今你雖是賤籍,但能好好過下去,你放過我們,我也就放過你。”

最后半句來得古怪。

姜兒下唇咬得發(fā)白:“便是父親也不知……”

“他不知,無人知。”姬華再次打斷,神色愈發(fā)忌憚和懼怕,“天機(jī)不可泄露,我要是說出來,會(huì)遭天譴……不要恨我,朝露。”

姜兒渾身一顫。

聽她喚自己的名字,總有恍若隔世之感。

屈子有詞,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這是姬華為自己兒女備的名字。

只可惜她下嫁多年,流了數(shù)胎,有孕甚艱。

最后在姜攸而立之年,姬華才得了一對(duì)龍鳳胎,盡管如此,長(zhǎng)女當(dāng)晚就夭折了,唯剩次子,也是病孽纏身,取名姜夕英,在家中行十。

兩年后,家中下一個(gè)孩子,是名庶女,母親在生產(chǎn)時(shí)血崩,沒多久就去了。

或許跟同父異母的姜夕英類似,都是娘胎里受了驚,這名十一女也是打小身體不好,隨時(shí)都能夭折。

姬華看她的目光,總比別的庶出孩子溫柔,大抵是想起了自己的長(zhǎng)女,前腳后腳的來到這世上。

“你就叫朝露吧,朝飲木蘭之墜露兮。”

她把自己長(zhǎng)女的名字給了她。

然后,這名十一女活下來了,再然后,姜朝露成了姜兒。

十年一瞬間,都如夢(mèng)。

“回綠水巷的馬車在門口停著了。家里今年采買的錦緞,式樣最新的玉玩,還有十囊金餅,都放在車上了。”姬華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昨晚我親手做了棗糕,核都去得干凈,也給你放上了。”

姜兒深深三拜,轉(zhuǎn)身離去。

她忽然想到,朝露,原是易散之物。

是啊,她姜朝露,在這人世一霎光華,盛放了,就熄滅了。

初秋,枇杷花雪白。

姜朝露回了綠水巷,門庭冷落。

她的嗓子和足尖都?xì)Я耍璨蝗鐝那埃璨蝗鐝那埃考A給她的錢財(cái)度日,雖不至于拮據(jù),但笙簫繁急的熱鬧都和她無關(guān)。

柳望子成了頭部伶。她的東閣紙醉金迷,經(jīng)常鬧到夜半都還是歡笑如晝。

姜朝露開始學(xué)吹塤,閑的。

偏僻的西閣人跡罕至,塤音也不會(huì)有人來在意,姜朝露最初吹得磕磕絆絆,后來也能連成曲子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是曾經(jīng)他吹給她聽的。

從初秋到深秋,姜朝露看著中庭的枇杷花打朵,枇杷花綻放,再到枇杷花荼蘼,晚秋的斜陽將她身影拉得老長(zhǎng)。

以至于某人出現(xiàn)在門口時(shí),姜朝露揉了揉眼睛,怕是曬花了眼。

“魏涼?”姜朝露脫口而出。

剎那間,她心里被擠得滿滿當(dāng)?shù)模贿^氣來。

可只是轉(zhuǎn)瞬,她垂下眼簾,起身行禮:“妾,見過貴人。”

魏涼沒有進(jìn)來。就站在院子門口,負(fù)手而立:“姜夕英連著月余都發(fā)癲,吵著要什么人,姜家不得已請(qǐng)我來管束他。我才從大任潭趕回京,如今剛從姜宅出來。”

姜朝露一愣,姜夕英的癲因她而起,魏涼剛從姜宅來,那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又有多少。

姜朝露不敢往下想了。

“好事多磨,夕英少爺也是大福氣在后頭罷。”她顧左言他的回了句。

魏涼扯扯嘴角,夕陽下他眸光明滅,噙著說不清的暗流。

他不再問,也不走。

姜朝露的臉發(fā)白起來,好像那日差點(diǎn)命喪姜家奴仆棒下,也不及此刻,她整個(gè)人都開始慌。

“貴人要不要進(jìn)來坐坐,灶上溫了新鮮的酪漿。”

“不必了。”

魏涼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那三個(gè)字。

“姜朝露。”

被這名字喚的女子僵住。

魏涼最后那抹不確定消散:“不是我故意打聽的。只是姜夕英這次鬧得大,姜家里的流言滿耳鉆,實(shí)在是不得已聽了幾句。”

姜朝露不敢看他的表情。

魏涼齒關(guān)咬了咬,話鋒一轉(zhuǎn):“所以,你和他……我是說,他對(duì)你……”

姜朝露忽然覺得委屈。

少年吞吞吐吐的,臉卻都漲紅了,瞳仁深處壓著夜色翻涌,還有那么一絲絲,屬于男人的掙扎。

于是就刺痛了姜朝露。

她抬眸,一聲冷笑:“貴人聽到的都沒錯(cuò)。不過貴人覺得,妾應(yīng)該學(xué)名門的貴女們,一條白綾以保貞潔么,還是該學(xué)不讓須眉的烈女們,剪子簪子同歸于盡么?”

質(zhì)問來得突兀和急促。

魏涼愣了愣,急了:“涼,涼非此意!只是道聽途說,涼未知全貌,若你是被迫……”

“不是被迫。”姜朝露打斷,否認(rèn)。

是她自己,和瘋子做的交易。

從她露出肩膀的烙印開始,她就知道,她要面臨的下場(chǎng)。

“那我還聽說,你是從戰(zhàn)場(chǎng)上逃出來的……”魏涼愈急,加重語調(diào),“若是我的兄長(zhǎng)……”

“不是將軍。”姜朝露再次否認(rèn)。

然后兩個(gè)人都陷入了沉默。

姜朝露悲涼的笑笑,她能解釋什么呢,姜夕英是自投羅網(wǎng),魏滄是長(zhǎng)兄如父,她才是那顆,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

是她,在他的命運(yùn)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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