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半句多，話若投機半句不多。

兩個病友的聊天漸入佳境。

因此許誠知道了“鴻鈞帝尊”作為凡人的一生：

鴻鈞，又名，張朝陽，69歲，蘇省連城人。

一生未婚，小學學歷，父母過世，留下三套學區房，平常靠收租過活。

去年突然發瘋，聲稱自己是“鴻鈞”，要“聯系天道”，鬧了小半年，終于被送進了瘋人院。

“帝尊打算如何聯系天道？”許誠認真問道。

張朝陽搖搖頭：“這個不能告訴你。”

“嘁。”

……

之后兩人又聊到了吃藥的問題。

“小友，我跟你說，那些人總想喂我們吃藥，你知道都是些什么藥嗎？鎮定藥！”

“咱們倆都是正常人，吃這些藥早晚有一天會變傻的……”

“本座上一個房友就是這樣的，本來很正常，吃藥一個月藥后，就總盯著本座菊花……”

許誠：“……”

“所以本座這次下定決心了，必須拒絕服藥！”

此時。

一個中年女子走了進來，穿著護士服，身形寬大。

是昨天喂許誠吃藥的那位阿姨。

“鴻鈞帝尊，吃藥了。”

“本座今天不想吃藥！”張朝陽推了推眼鏡，語氣強硬道。

阿姨微微瞇起眼，提高了聲音：“張朝陽，你吃不吃？不吃待會不準出去下棋！”

張朝陽冷哼一聲：“吃。”

隨后皺著眉頭，苦哈哈地捏起藥丸丟進嘴里，回頭對許誠小聲訕笑道，“生活所迫，生活所迫”，然后拿起水杯，將藥丸吞了下去。

臉都揉成一團了，這藥苦啊！

許誠內心偷笑：

還好，今天喂我的是一個漂亮的妹子，而且藥還一點都不苦。

欸嘿嘿。

護士阿姨：“許誠，你也過來吃藥吧。”

許誠：？

“阿姨，我今天早上吃過藥了。”

“不，你沒有。”

許誠還想再解釋，突然，他從房門上的玻璃窗口，看見了一位穿著同樣病號服的姑娘走過。

單馬尾一甩一甩的。

許誠心里一顫，一下子竄下床，跑到門口，臉貼在玻璃上，死死盯著那位姑娘。

臥槽！

這不是半小時前喂我藥的小姐姐嗎？

許誠拉開門，有些驚恐地喊道：

“你剛才喂我吃了什么！！”

這位姑娘回過頭，一臉茫然，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嘴一笑。

詭異、病態。

……

由于許誠堅持聲稱被那位女子下了藥，工作人員調取了走廊的監控。

女子也是這所瘋人院的病人。

監控顯示該女子偷穿了護士服，進入過病房……

至于在里面和許誠干了什么，沒人知道，因為病房里面是沒有監控的-----

絕大部分精神病人都極端抵觸房間里安裝攝像頭。

為了安全起見，許誠要求去洗胃。

雖然可能有點晚了，但亡羊補牢，到底也是有些用處的。

半小時后。

“她喂我吃的是什么東西？吃起來跟奶糖是的。”

工作人員：“取出來化驗過了，就是普通奶糖，還是大白兔牌子的。”

“牌子都能化驗出來？現在技術已經這么發達了嗎？”

“……”

許誠越想越覺得詭異。

假扮護士，潛入病房，就為了喂他吃大白兔奶糖？神經病吧？

“我要見她。”

許誠的要求得到了滿足。

兩人被安排面對面談話，幾位醫護人員站在不遠處緊盯著，防止出現意外。

女子手里拿著一袋奶糖，時不時吃一顆。

神情很不自然，有些木楞的感覺，和早上判若兩人。

許誠：“你是誰？為什么要搞我？”

女子：“那不是我。”

許誠有些生氣，指著筆記本屏幕上的監控：

“你說她不是你？”

女子搖搖頭，語氣充滿了哲學的氣息：“是我，但也不是我。”

許誠：“？”

女子躊躇了一會兒，人慢慢傾過來，附在他耳邊，用悄悄話一般的語氣，說：

“身體只是靈魂的容器，我只是開放了容器的權限，任何掌握方法的人都可以進來，當然，他們必須要留下點東西作為補償……嘿嘿嘿……”

這場對話在無意義的扯皮中落幕，她全部的話語概括為一點就是：

“當時喂你吃奶糖的人，另有其魂。”

人格分裂+妄想癥。

這是許誠最終的結論。

這個結論也讓他放下心來，這種人做出“偷穿護士服，喂他大白兔奶糖”的行為，是非常合理的。

許誠原諒她了。

作為代價，許誠搶走了她手里的那袋奶糖。

……

……

回自己病房時，許誠見到隔壁病房C24的門開著，隨后一個中年人被小推車搬運到了里面。

許誠好奇地走了進去。

這個中年人，許誠昨天就見過了，名字很好記，王富貴。

這人平常沒什么愛好，就是喜歡在床上打坐修煉，幻想修煉成仙。

結果仙沒修到，痔瘡倒是修出來不少。

張朝陽也有，看來十人九痔不是沒道理的。

今天早上聽說他剛做了手術。

鄰里鄰居的，許誠打算過來安慰他一下。

這位中年鄰居神色凄涼，面容枯槁，看著竟然有“垂死病中”的感覺，他嘴里囁嚅著：

“超聲波……超聲波……超聲波……波……”

許誠走過去問了一句：“什么超聲波？”

用超聲波治療痔瘡？

這也太蕩氣回腸了吧。

周圍有個穿白大褂醫生，聽說很是熱心，還帶著一個實習生小姑娘，好像是叫“小芳”？

見到許誠，醫生也不趕他走，反而耐心解釋道：

“切除痔瘡后，順便用超聲波幫他清理了一下結石……”

聽到這。

神色頹然的中年人猛然坐起來，憤怒而悲傷地大吼：

“什么結石！！”

“簡直胡說八道！那分明是我的金丹！”

“我王富貴苦修二十余載，好不容易踏破筑基，結成金丹……你們……你們竟如此狠心，用兩萬五千赫茲的超聲波碎我金丹，斷我修行大道……”

說著說著，憤怒少了，委屈多了，以至于嘴巴很委屈地擰成一團：

“明明說好只切痔瘡的……”

小芳對此種言論已經習以為常了，在實習的幾個月里，她算是長見識了。

這個瘋人院的患者個個都身懷絕技：

有堅稱自己是“達芬奇”的女子，后來在得知達芬奇是位男性后，突然病好出院的；

有說自己是盧姥爺分身，念念不停“真沒開掛”的；

有說自己是重生者，結果買彩票虧到懷疑人生，以至于神智失常的；

有能看見魂魄的；

有吸霧霾修煉中毒的；

有嘗試融合異火的；

有微波爐煉丹的；

有……

等等，太多了。

最離譜的一個是去年雷雨天，被發現抱著避雷針，聲稱，此刻運劫交匯，若引天雷入體，水靈根就能電解變異成氫靈根+氧靈根……

要不是發現的早，等雷真劈下來，人一定是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