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盯著看了一小會兒，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小友……你是不是在耍我？”

“？”

“你這里面明明就是普通鋼條，科技時代地球人類用于治療骨折的常見道具，這種小把戲也想來戲弄本座？”

老頭挺高了聲音。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他有些生氣，賣力地將許誠趕走。“走走走！”

過后他躺在床上，側著腦袋，神色凄凄，呢喃道：“本座輝煌億萬載歲月，無敵時間久矣，想不到如今困頓于此，竟遭小兒戲弄……”

聲音苦兮兮的，就差流眼淚了。

話未講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忙翻個身，用正面對著許誠的病床，神色警惕。

許誠下床，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茶。

作為一個正常人，他是完全不相信什么“鴻鈞帝尊”這類言論的。

只是實在是太無聊了。

他真的是一個正常人，真的沒有神經病。

真的。

關于“機械道人”，隨口編的罷了。

那所謂的“機械條痕”，其實正如老頭所說，是骨折后打的鋼條-----

幾個月前，許誠走路沒注意，把自己絆倒了，骨折了。

當時就把他疼的喵喵直叫。

……

“鴻鈞大佬，你這么厲害，那怎么進來的？”許誠開口問。

“哼。”

“說嘛。”

“哼。”

“切，不說拉倒，搞的誰愿意聽似的。”許誠扭過頭，自顧自看起了報紙，不理這個老頭了。

過了一會兒。

老頭鼻子里吭嘰吭嘰了幾聲，等許誠回頭看過來，他才極不情愿地說：

“既然你這么想聽，那本座就施舍一點時間給你講一講好了。”

“只是你這種凡人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

老頭側臥，推了推老花鏡，姿態真有那么一點“仙人慵懶”的風骨。

“本座誕生于混沌之中，彼時天地未分、造化未名，萬物皆蒙昧，本座便打算一斧開辟天與地……”

“停停。”許誠打斷老頭，“開天辟地不是盤古做的事情嗎？”

一聽到這兒，老頭“騰”地一下，拍著床就坐了起來，滿面怒容：

“一說到這兒，我就來氣。”

許誠喝了口茶，點點頭：“您繼續說，我在聽。”

老頭一拍手，怒道：“我當時正準備開天辟地，一看，嗷，【開天斧】不見了！！一查，好家伙，原來斧子是被盤古給偷了！”

這回連心大的許誠都給聽懵逼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他愣了一下，面容嚴肅地回復道：“哇，那盤古也太搞人心態了吧，簡直是不講武德。”

老頭一拍大腿，從被窩里伸出兩只小短腿，用手撐著床沿，在地面鼓搗來鼓搗去，終于√到了自己的人字拖。

穿上，“噠噠噠”來到許誠面前，握住許誠的手，道：

“太對了！小友！”

“形容真是妙極。”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啊！我進來半年了，你還是第一個愿意相信我的！”

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老頭好像就已經“冰釋前嫌”了。

老頭匆匆忙忙搬了個小凳子，坐到許誠床邊，聲色并茂地繼續講道：

“本座心中有大格局，所以懶得和盤古計較……”

許誠插話道：“你不會是計較了，但是沒打過盤古吧？”

老頭一聽，臉色唰一下紅了，結結巴巴道：

“才，才沒有這回事呢……你……你……誰說的……小友，你，你聽誰說的……你可不能……不能憑空污我清白……”

老頭心虛道：“不說盤古了，咋們往后講……”

“此后我遁入空冥，潛心修道，后來我師妹又偷了我的【混沌黃泥】，去捏泥人，還讓我幫她捏，哎，本座就是心軟……”

許誠一拱手，適時地插話：“敢問帝尊師妹是……”

“女媧。”

“……”

許誠微微后仰，拉長了脖子。

牛逼牛逼。

汝之秀，吾不及也。

就這樣，兩人默契配合，推動了洪荒故事的進程：

鴻鈞有三個師弟妹，分別是，鯤、女媧、陸壓，鴻鈞是老大，他們的師傅，稱為“始”，概念解釋起來有點蒙，許誠自己也沒能聽的多明白。

后來，盤古偷了鴻鈞的【開天斧】，開辟天地；

女媧又偷了鴻鈞的【混沌黃泥】，開始造人……

隨著歲月的流逝，天地逐漸產生許多邪靈……

其中，有一個無比強大的邪靈成長起來，自號“煉獄大魔神”。

長相的描述……跟克蘇魯似的，反正就是一個行走的大號章魚啦。

煉獄大章魚，其勢不可擋，它擊碎守護天道，從宇宙里攫取“物質”，給自己開辟了一個“小宇宙”，此舉動搖了洪荒宇宙的根基……

最終鴻鈞出手，與其一戰，煉獄大魔神死亡，鴻鈞則肉身崩潰，蒼茫神識輪回無數歲月……

“唉，本座為洪荒帝尊，位列至高神，若不是那煉獄魔神偷襲，安能落得如此地步！”

老頭雙手叉腰，臉上一副“可把勞資牛逼壞了，但勞資不需要歇會”的表情：

“不過好在我去年蘇醒了，想起了一切過往……”

許誠：“然后您就被送到了青山瘋人院？”

老頭像老鷹啄小雞似的點頭：“嗯嗯，準確說是被抬過來的。現在本座只是記憶蘇醒，但我發現天道還未完全消亡，所以我只需……”

許誠不等他說完，即撫掌而嘆：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小友，你這表情……好像是想笑？莫非連你也不信我？”

“信，當然信。”許誠面無表情道。

他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情況下不會笑場。

許誠摸著下巴，這老頭真是太好玩了。

可比大學宿舍里三個阿宅室友有趣的多。

那三個阿宅，一沒課就知道打LOL。

最讓許誠氣憤的是，三個室友不愛帶他一起玩，總說類似的話：

“誠哥，別再e了，中路鱷魚已經超神了……”

說到室友，許誠想起了一件有些傷感的事，一位叫作“趙壬”的室友在大二學期結束時，離開了他們-----

他莫名其妙地退學了。

許誠數著人名，問老頭，“那……你那些故人呢？女媧、盤古、伏羲……”

“哦，他們吶……都葬在了歲月中。”

老頭低下頭扣著手指甲，聲音低緩，像舊時代生銹樂器發出的音節，孤獨、彷徨，格格不入。

……

……

“對了，小友，那你是如何進來的？”

許誠如實回道：“父母送進來的。”

“為什么？”

許誠苦悶道：“和妹妹一起看動漫。”

鴻鈞一臉黑人問號：“？？？”

就因為和妹妹一起看動漫，所以被父母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特么博人轉都不敢這么熱血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