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記得你走的時候告訴我，如果可以，你還會來接我，也會送我，直到我搬走。”

男人點點頭，“我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所以我在第二天真的就去了。”

那一晚小蓉睡得很沉，可能是著涼或者她感覺很放心。當她準備下樓時，開門就看見樓下站著他。這時候的她已經不必在乎所謂的陰影，這情況令公寓老板娘也感到驚訝。

他的確在下班后送她回來，她也沒有拒絕。

當男人再次走進她的房間，命運之舟的走勢注定因此有了變化，這種微乎其微的變化可能起因于當時的環境，或者起因于人與人之間固有的情感要素。

男人感覺自己像是竊賊，而且不是以第一次盜竊的身份怯懦的再次走進這個女人的房間。

屋里的東西雖然很少，但在每件東西上都會發現精心布置的痕跡，使它們即使簡陋也有不俗的氣質。他才發現昨晚坐的那張椅子的靠背上包裹著精致的條紋布，靠近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她的化妝盒，整個桌子都整潔干凈。而在她的床頭，還放著一盆綠植。他才發現這房間有一種淡淡的花香的味道，這味道他就和自己妹妹屋子里的一樣。他曾問過妹妹，這是從哪兒來的，妹妹總是笑著說每個女孩子的房間都是這樣的味道，現在看來這是真的了！

“你不用每天都這樣，很麻煩的。我想他一定會收斂，等到我搬走就都好了。”

她雖然說的輕松，但她知道最起碼現在她還要忍受這種恐懼。只是她不想為此而再麻煩他，她是那么的堅強卻又是那么無可奈何。

“不用在意，遇到這樣的事誰都會伸手幫忙的。我也有個妹妹，我希望她在外面困難時也會有人能伸出援手。”

接著男子說了很多關于自己妹妹的事，偶爾他會眼神閃爍，仿佛內心在承受著什么，一些他不想別人知道的東西。

“她現在在哪？”

他說了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然后神思游走。不過這倒讓她們之間多了很多的話題，原本安靜的冷清的空氣慢慢沸騰，有時她們會笑出聲音，她們因緊張而摩挲不止的雙手終于不再相互摩挲。每當這時，小蓉都會讓這聲音一定傳出很遠，房間的左右和樓的上下。

“你呢，說說你？”

“我？我的一切？我不想再提。”

他用溫情的眼神看著她，他注意到她的眉間浮著一塊愁云。即使她盡力用無所謂的表情將自己的過去一概而過，細心的人也會發現。她們雖然同在一個房間，但她總是用某種無形的方式保持著距離。他猜想她的過去和自己的一樣難以啟齒。

他們互相猜測并小心，空氣時而緊張時而歡快，潮濕又有溫度。不知什么時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雨，愜意的清涼從窗簾漫進房間，路燈的光在雨中模糊昏黃。

他要離開了，當他的整個人已經走到屋子外面，還剩下一只腳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他的臉望向走廊的一側，眼神亦如雨中的星光一樣的冷峻，他咳了一聲，用很大的聲音說：

“我就在這附近，有時就打電話給我，我即刻就到。”

說完這句話，確定這聲音一定會傳到走廊盡頭的房間，他才又對她講：

“晚上門窗要關好，有什么事就給我電話吧。”說完他就走了。

小雨在這時就剩幾滴了，溫熱濕潤的空氣一流動起來，就將清新的味道送到唇邊。街道上低洼的地方積聚的小水坑，星星就在他的頭上并將光輝留在上面。微風拂過的墨綠色的樹木，葉子在輕輕的搖擺，上面殘留未干的雨水順勢而下，‘嗒嗒’的落向地面。

夜歸的人們還未把傘收起，那些傘在燈光的照射下，無疑就成了入夜前最美的顏色。奔馳的汽車輪子因與濕漉漉的地面摩擦發出一種不能用文字形容的又重又滯的聲音。街邊的商鋪也都亮著各種顏色的霓虹燈，在門前的樹上，在路面上，在來往的人身上閃耀。

男人闊步走在路上，內心起了波瀾。多年的漂泊讓他深切的感到離鄉之苦，所以在他為小蓉將角色演繹的更加形象真實時，他才仿佛在這座城市找到了棲身之所，為此他不由得心滿意足。

溫熱的風同樣吹進小蓉的房間，攪亂著房間中的空氣。她將窗子虛掩著開了一道縫隙，并用窗簾遮擋。她關上門并上了鎖，房間頓時就顯得很悶熱，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索性就將窗子再打開些，還能怎么樣？”，她倔強的想。

不過為了謹慎，她還是將自己的行李箱倚在窗邊，既留下足夠的縫隙通風，又可以讓窗戶在開動時受到阻力而發出聲響。

“也許他躲在門后一定偷聽到了他的話，畢竟他是卑鄙之人，所以他至少會感到膽怯和畏懼。他也會認為我不是孤身的女人，再不敢輕舉妄動。等到自己搬走就都好了。”她躺在床上想，清涼的空氣使她感到舒服，一會兒她便在無比輕松安逸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