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雨繼續下著，天變得有些黑。

他來了，的士停在公交站旁邊，他可能沒有帶傘，所以一打開車門就快速的跑到棚子下。當時就他們兩個人，他們真像在雨中情不自禁相會的戀人。

“出了什么事？”

他一邊甩甩頭發上的水珠，一邊問。

女老板一時尷尬不知怎么說，只是脹紅著臉。她有些恐懼，擔心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她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你能送我回家么？”

小蓉指著遠處雨中的那棟樓，“就在那。”

他有些驚愕，因為這里距離那樓已經不遠，走個幾分鐘就到了。小蓉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低著頭小聲的說：

“我的鄰居總是騷擾我，我有些害怕，已經很長時間了。我實在沒辦法，也不可能搬家，所以----，所以想麻煩你----”

她沒有繼續講，不過他已經明白了她的用心。

“我明白了，雨小一點我就和你回去。”

他們站在棚子下，直到雨小的像云朵遺漏的碎小鉆石，他抬頭看了看，“走吧。”

這段距離似乎在雨后悄悄的延長了，小蓉跟在他的身后，他的后背寬闊堅挺，他的頭發因為沾上雨水而更加的整齊、烏黑，他的腳步輕快又沉穩。由此她的腦海會無故出現很多的片段：或明亮或隱晦，或驕傲或自卑，或急促或緩慢。她早已身不由己，預料到那些膽怯的生活即將結束，而美好的生活再度開始。

將要走到樓下的時候，她遠遠的就看見那猥瑣之人站在那兒，他也是很驚訝的看著她們兩個。身邊的人似乎也已經覺察。她向身邊的人靠上去，幾乎和他緊挨著，那種距離比之剛才還要親近。

一旦惶恐的心靈找到一個依靠，那自然她就會忘記自己也還有勇敢。

他注意她的變化，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一定就是她口中的那位鄰居，想到她訴說他是惶恐的表情，他的滿腔憤慨就使他快些想要面對他。

當這三人碰到一處，無聲的緊張的氣息開始膨脹蔓延，她就像是受傷的小鳥一樣拽了他一下，那是一種信息的傳達。還好，他可能終于覺得自己的糾纏已經找不到正確的理由，以及他之前的無所顧忌現在也統統消失，所以他的臉上或是氣憤或是怎樣的慘白，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朝身邊的她看了一眼，當眼光交流，仿佛兩人就已經扮好了自己的角色。他的身體忽然就變得強壯，然后他徑直的走向那人的面前，拳頭緊攥著，小蓉真擔心她們會打起來。也許是他的果斷和堅決，震懾了那人，他被迫退回到樓道一角，雙眼狠狠的看著她們走進她的房間。

小蓉從容的打開房門，她還沉浸在即將擺脫困境的喜悅中，不過當他們兩個人呆在她那間不算大的房間里時，氣憤怎么一下子就凝固。

“你快坐。”她搬來椅子就放在他身邊。

“哦”，他坐在椅子上，渾身就像爬著很多小蟲，他總要不自然的動來動去。

現在他又回到真實的自己。

小蓉也坐在床邊，她看著他頭上的水珠，才感覺自己有些冷。于是她又慌張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真是謝謝你了。”

她的臉因為這氣氛，還有可能著涼，而變得紅潤，并且有些熱。

他接過冒著熱氣的水杯，偶然瞥見她的潮紅的臉，如快速傳染的疾病，自己也變得和她一樣了。

外面的雨停了，不過黃昏的光也散去了。

他的目光穿過灰色的窗簾，望向外面，只看見樹葉間還剩斑斑碎光。他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他的角色扮演的很成功吧，不過這場戲也還是要謝幕的。小蓉或許早就留意了外面的天空和他的舉止，雖然確已到了黃昏，這時是理智和放縱的分界點。不過她還是用懇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希望他再多呆一會兒，至少在別人看來這樣才算是難分難舍，這樣她們的關系才會被認為是非同一般。

不過這樣的氣氛只會讓大家壓抑，所以她只好找些話題，什么樣的話題都可以，管他呢。只要不再這樣的緊張和尷尬就行。這在當時恰是兩個人都有的想法。

語言真是奇妙的東西，只要你利用得當，它真正可以化解很多的問題，甚至能夠拉近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當時我們都說了些什么？”女老板問。

“記不清了，當時的情景怎么會記著都說了什么？總之是這一句，那里一句，毫無頭緒。你怎么就想著要留我呆那么久？難道沒有什么擔心？”

小蓉的丈夫看著她，現在想來也會好奇。

“有什么擔心？如果是你，你會擔心什么？”

他笑著不語。

路燈早就亮了，街上還有行人。她們坐在柜臺后，男人嘆了口氣：

“那時候的你真是不容易啊。如果我早些知道就好了。”

“一切都剛剛好！”

她依偎在他身邊，看著路燈下走過的人，難免不去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