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段 樹木的花

樹木的花是梅花，不論是濃的淡的，紅梅最好。櫻花是花瓣大，葉色濃，樹枝細，開著花很有意思。藤花是花房長垂，顏色美麗地開著為佳。水晶花的品格比較低，沒有什么可取，但開的時節(jié)很是好玩，而且聽說有子規(guī)躲在樹蔭里，所以很有意思。在賀茂祭的歸途，紫野附近一帶的民家，雜木茂生的墻邊，看見有一片水晶花雪白地開著，很是有趣。好像是青色里衣的上面，穿著白的單襲的樣子，正像青朽葉[120]的衣裳，非常地有意思。從四月末到五月初旬的時節(jié)，橘樹的葉子濃青，花色純白地開著，早晨剛下著雨，這個景致真是世間再也沒有了。從花里邊，果實像黃金的球似的顯露出來，這樣子并不下于為朝露所濕的櫻花。而且橘花又說是與子規(guī)有關(guān)，這更不必更加稱贊了。

梨花是很掃興的東西，近在眼前，平常也沒有添在信外寄去的，所以人家看見有些沒有一點嫵媚的顏面，便拿這花相比。的確從花的顏色來說，是沒有趣味的。但是在唐土卻將它當(dāng)作了不得的好，做了好些詩文講它的，那么這也必有道理吧。勉強地來注意看去，在那花瓣的尖端，有一點好玩的顏色，若有若無地存在。他們將楊貴妃對著玄宗皇帝的使者哭過的臉龐說是“梨花一枝春帶雨[121]”，似乎不是隨便說的。那么這也是很好的花，是別的花木所不能比擬的吧。

梧桐開著紫色的花，也是很有意思的，但是那葉子很大而寬，樣子不很好看，但是這與其他別的樹木是不能并論的。在唐土說是有特別有名的鳥，要來停在這樹上面，[122]所以這也是與眾不同。況且又可以做琴，彈出各種的聲音來，這只是像世間那樣說有意思，實在是不夠，還應(yīng)該說是極好的。

樹木的樣子雖然是難看，楝樹的花卻是很有意思的。像是枯槁了的花似的，開著很別致的花，而且一定開在端午節(jié)的前后[123]，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第三六段 池

池是勝間田的池，磐余的池，贄野的池。在我以前到初瀨去朝拜的時候，見那池里滿是水鳥，在那里吵鬧著，是很有意思的事。

無水的池，這很是奇怪，便問道：

“為什么給取那樣的名字的呢？”人們回答說道：

“在五六月里，下著大雨的年頭，這池里的水是沒有的。但在很是旱干的時候，到了春初，卻有很多的水。”我就想這樣回答道：

“要是完全沒有水，是干的話，那么就這樣給取名字吧。現(xiàn)在是也有出水的時候，卻是一概地叫它作無水了么？”

猿澤的池，采女在那里投了池，天皇聽說了，曾到過那里，[124]這是很了不得的事。人麻呂作歌說：“將猿澤的池里的玉藻，當(dāng)作我的妹子的睡亂的頭發(fā)，真是可悲呀。”再加稱贊，這也是多余的事了。

御前的池，這是什么意思取這樣的名字的呢？想起來很是有趣。鏡的池也有意思。狹山的池，這覺得有意思，或者是聯(lián)想起“三稜草”的歌[125]的緣故吧。戀沼的池。還有原之池，這是風(fēng)俗歌里說的“別刈玉藻吧[126]”，因此覺得有意思的吧。益母的池，也是有意思的。

第三七段 節(jié)日

節(jié)日是沒有能夠及五月節(jié)的了。這一天里，菖蒲和艾的香氣，和在一塊兒，是很有意思的。上自宮禁里邊，下至微不足道的民家，都是競爭著把自己的地方插得最多，便到處都葺著，真是很少有的，在別的節(jié)日里所沒有的。

這天的天氣總是陰暗著，在中宮的殿里，從縫殿寮[127]進上用種種顏色的絲線編成的所謂香球，在正屋里御帳所在的左右柱子上懸掛著。去年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的菊花，用了粗糙的生絹裹了進上的，也掛在同一的柱子上。過了幾個月，到現(xiàn)在乃由香球替代了，拿去棄舍掉。這香球掛在那里，當(dāng)然到重陽的菊花的節(jié)日吧。但是香球也漸漸地，絲線被抽去，縛了什么東西了，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節(jié)日的供膳進上之后，年輕的女官們都插了菖蒲的梳子，豎著“避忌[128]”的牌子，種種的裝飾，穿了唐衣和罩衣，將菖蒲的很長的根和好玩的別的花枝，用濃色的絲線編成辮束在一起，[129]雖然并不怎么新奇，值得特別提出來說，卻也總是很有意思的。就說是櫻花每年到春天總是開花，但因此覺得櫻花也就是平凡的人，也未必會有吧。

在街上走著的女孩子們，也都隨了她們的身份裝飾著，自己感覺得意，常常看著自己的袖子，并且和別人的相比，說不出地覺得愉快，這時卻遇見頑皮的小廝們，把那所掛的東西搶走了，便哭了起來，這也是很好玩的。

用紫色紙包了楝花，青色紙包了菖蒲的葉子，卷得很細地捆了，再用白紙當(dāng)作菖蒲的白根似的，一同捆好了，是很有意思的。將非常長的菖蒲根，卷在書信里的人們，是很優(yōu)雅的。為的要寫回信，時常商量談天的親近的人，將回信互相傳觀，也是很有意思。給人家的閨女，或是貴人要通信的人，在這一日里似乎特別愉快，這是優(yōu)雅而且有趣的。到了傍晚，子規(guī)又自己報名似的叫了起來[130]，這一切都是很有興味的事情。

第三八段 樹木

樹木是楓[131]，五葉松，柳，橘。

扇骨木雖似乎沒有什么品格，但在開花的那些樹木都已凋謝的時候，一面變成純是綠色了。它也不管季節(jié)，卻有濃紅的葉子，想不到地在青葉之中，長了出來，也是少有的。

檀樹，這是可以做弓的材料，現(xiàn)在更不必多說了。這雖然并不限定說某一種樹，但是寄生木的這名字，卻是很有風(fēng)情。榮木[132]，這是在賀茂的臨時祭禮，舉行御神樂[133]的時候，舞人拿著這樹枝而舞，很是有意思。世上有各種的樹木，只有這樹被說是“神的御前的東西”，這是特別有意義。

樟樹在樹木叢生的地方，也總不混在別的樹木里生長著。因為枝葉太是繁茂，覺得有點可厭的樣子，但是分作“千枝”，常引例作為戀人來說，可是有誰知道了枝的數(shù)目，[134]卻這樣說起來的了，想來是很有趣味的。

檜樹，這也是生長在人跡罕到的地方的東西，“催馬樂”的歌里有“三葉四葉的殿造好了”的話[135]，也覺得有意思。而且五月里，露水下來，它會學(xué)作雨聲，[136]這也是很好玩的。

楓樹，雖然樹很小，可是長出來的芽帶著紅色，都向著同一方面伸張開的葉子，花并不像花的樣子，卻好像什么蟲的干枯了似的，覺得很有意思。

“明天是檜”樹[137]，這在世上近地看不到，也不曾聽說哪里還有。但是，到御岳去朝拜回來的人，有拿了來的。枝葉很是粗糙，似乎不好用手去碰它；但是這憑了什么，卻給它取“明天是檜”的名字的呢？實在靠不住的預(yù)言呀。這預(yù)言是憑了誰呢？倒很想知道，想來很有意思。

鼠黐樹，雖然不是特別值得說的樹木，它的葉子很是細而且小，也是很有趣的。楝樹，山梨樹也是很有意思。椎木，在常綠的樹中間雖然都是這樣，但是椎木卻是特別提出來，當(dāng)作樹葉不落的例子，也是有意思的事。

白橿的樹，在深山樹木之中更是離得人遠了，大約只是染三位或是二位的衣袍的時節(jié)，人們才看到它的葉子吧。[138]雖然并不是引起什么了不起或是好玩的事情來說，它的模樣像是一面落著雪似的，容易叫人看錯，想起素盞鳴尊降到出云國的故事，看著人麻呂所作的歌，[139]非常地覺得可以感動。凡是人的講話，或是四季的時節(jié)里，有什么有情味的和有意思的事，聽了記住在心里，無論是草木蟲鳥，也覺得一點都不能看輕的。

交讓木[140]的葉子叢生著，很有光澤的，青得非常好看，卻想不到的，葉柄長得鮮紅，很是庸俗，似乎不大相稱，便覺得品格低了，但是也有意思。在平常的日月里，全看不見這東西，到了十二月晦日卻行了時，給亡故的人們當(dāng)盛載食物的器具，很引起人的哀感，但是在新年為的是延齡的關(guān)系，固齒的食物也用這作為器具，[141]這是什么緣由呢？古歌里說：“交讓木變成了紅葉的時光，才會忘記了你。”用綠葉不會變紅，比喻戀愛的不變，這是很有道理的。

柏木[142]，很有意思。這個樹里，因為有“守葉的樹神”住著，所以也是可以敬畏。兵衛(wèi)府的佐和尉，也因此叫作“柏木”，[143]這也是有意思的事。

棕櫚樹，雖然樹木缺乏風(fēng)情，但是有唐土的趣味，不像是卑賤的家里所有的東西。

第三九段 鳥

鳥里邊的鸚鵡，雖然是外國的東西，可是很有情味的。雖是鳥類，卻會學(xué)話人間的語言。還有子規(guī)，秧雞，田鷸，畫眉鳥，金翅雀，以及鵲類，也很有意思。

山雞因懷戀同伴而叫了，所以看鏡，見了自己的影子，以為是同伴了，用以自慰，實在很是有情的。至于雌雄隔著一個山谷，乃是很可憐了的。

鶴雖是個子很大，可是它的鳴聲，說是可以到達天上，很是大方。頭是紅色的雀類，斑鳩的雄鳥，巧婦鳥，也都有意思。

鷺鷥的樣子很不好看，眼神也是討厭的，總之是不得人的好感，但是詩人說的在“萬木的樹林里不慣獨宿”，所以在那里爭奪配偶，想起來也是很有趣的。箱鳥。[144]

水鳥中鴛鴦是很有情趣的。據(jù)說雌雄互相交替著，掃除羽毛上的霜，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都鳥。[145]古歌里說，河上的千鳥[146]和同伴分散了，所以叫著，覺得是可憐。大雁的叫聲遠遠地聽著，很可感動的。野鴨也正如歌里所說的，拍著翅膀，把上面的霜掃除了似的，很有意思。

鶯是在詩歌中有很好的作品留下來，講它的叫聲以及姿態(tài)，都是美麗上品的，但是有一層，它不來禁中啼叫，實在是不對的。人們雖說“確是這樣的”，但是我想這未必如此吧，十年來在禁中伺候，卻真的一點聲音都不曾聽見。在那殿旁本來有竹，也有紅梅，這都是鶯所喜歡來的地方呀。到得后來退了出來，在微末的民家毫無足觀的梅花樹上，卻聽見它熱鬧地叫著哩。夜里不叫，似乎它很是晚起，但這是它的生性如此，也沒有什么辦法。到了夏秋的末尾，用了老蒼的聲音叫著，被那些卑賤的人改換名字叫作“吃蟲的”了，實在覺得非常惋惜而且掃興。假如這是常在近旁的鳥，像麻雀什么，也就并不覺得什么了。歌人說的“從過了年的明日起頭”，在詩歌里那么歌詠著，也就為的是在春天才叫的吧。所以如只在春天叫著，那就多么有意思呵。人也是如此，如果人家不大把他當(dāng)人，世間漸漸沒有聲望，也還有誰來注意，加以誹謗的呢？像鷂鷹、烏鴉那樣平凡的鳥類，世上更沒有仔細打聽它們的人了。因為鶯和它們不是一樣，原是很好的東西，所以稍有缺點，便覺得不滿意了。

去看賀茂祭回來的行列，把車子停在云林院或是知足院前面的時候，子規(guī)在這時節(jié)似乎因了節(jié)日的愉快的氣氛所鼓動，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時鶯也從很高的樹木中，發(fā)出和這聲音學(xué)得很相像的叫聲，[147]合唱了起來。這是說來很有趣味的事情。

子規(guī)的叫聲[148]，更是說不出的好了。當(dāng)初還是很艱澀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時候，得意似的歌唱起來了。歌里說是宿在水晶花里，或是橘樹花里，把身子隱藏了，實在是覺得有點可恨也很有意思的事。在五月梅雨的短夜里，忽然地醒了，心想怎么也要比人家早一點聽見子規(guī)的初次的啼聲，那樣等待著。在深夜叫了起來，很是巧妙，并且嫵媚，聽著時更是精神恍惚，不曉得怎么樣好。但是一到六月，就一聲不響了。在這種種方面，無論從哪一點來說它好，總都是多余的了。

凡是夜里叫的東西[149]，無論什么都是好的。只有嬰兒或者不在其內(nèi)。

第四〇段 高雅的東西

高雅的東西是：淡紫色的衵衣，外面著了白襲的汗衫的人[150]；小鴨子[151]；刨冰放進甘葛，盛在新的金椀里；[152]水晶的數(shù)珠；藤花；梅花上落雪積滿了；非常美麗的小兒在吃著覆盆子。這些都是高雅的。

第四一段 蟲

蟲是鈴蟲，松蟲，[153]絡(luò)緯，蟋蟀，蝴蝶，裂殼蟲[154]，蜉蝣，螢蟲，都是有意思的。

蓑衣蟲[155]是很可憐的。因為是鬼所生的[156]，怕他和父親相像，也會有著可怕的想頭，所以母親便給他穿上粗惡的衣服，說道：

“現(xiàn)今秋風(fēng)吹起來的時候，就回來的，你且等著吧。”說了就逃走了去了。兒子也不知道，等到八月里，聽到秋風(fēng)的聲音，這才無依無靠地哭了起來：“給奶吃吧[157]，給奶吃吧！”實在是很可憐的。

茅蜩也是很好玩的。叩頭蟲也是可憐的東西，這樣蟲的心里，也會得發(fā)起道心[158]，到處叩頭行走著。又在意想不到的，暗的地方，聽見它走著咯吱咯吱叩頭的聲音，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蒼蠅那可以算是可憎的東西了。那樣沒有一點可愛極是可憎的東西，似乎不值得同別的一樣來記載它，尤其是在什么東西上面都去爬，并且又用了濕的腳，到人的臉上爬著，那更是可惡了。有人拿它取名字的[159]，很是討厭。

夏蟲[160]很是好玩，也很可愛。在燈火近旁，看著故事書的時候，在書本上往來跳躍，覺得很有意思。

螞蟻的樣子看了有點可憎，但是身體非常地輕，在水上面能夠行走，也是好玩的事。

第四二段 七月的時節(jié)

在七月里的時節(jié)，刮著很大的風(fēng)，又是很吵鬧地下著大雨的一日里，因為天氣大抵是很涼了，連用扇也就忘記了，這時候蓋著多少含著汗香的薄的衣服，睡著午覺，也實在覺得是有趣的事。[161]

第四三段 不相配的東西

不相配的東西是：頭發(fā)不好的人穿著白綾的衣服，卷縮著的頭發(fā)上戴著葵葉[162]；很拙的字寫在紅紙上面。

卑賤的人家下了雪，又遇著月光照進里邊去，是不相配，很可惋惜的。月亮很是明亮的晚上，遇著沒有蓋頂?shù)拇筌嚕@車又是用了黃牛[163]牽著的。年老的女人，肚子很高的，喘息著走路。又這樣的女人有那年輕的丈夫，也是很難看的，況且對于他到別的女人那里去，還要感到妒忌。

年老的男人昏昏貪睡的模樣，又那么樣的滿面胡須的人，抓了椎樹的子盡吃。[164]牙齒也沒有的老太婆，吃著梅子，裝出很酸的樣子，都是不相配的。

身份很低的女人，穿著鮮紅的褲子。[165]但是在近時，這樣的卻是非常地多。

衛(wèi)門府的佐官的夜行[166]，穿了那么樣的裝束，所以是不相配，但是狩衣裝束那也是顯得沒有品格。又穿了人家看了害怕的赤袍，大模大樣地在女官住房的左近徘徊，給人家看見了，便覺得很可輕蔑。而且因為職掌的關(guān)系就是偶然開點玩笑，也總是審問的那樣，問道：“沒有形跡可疑的么？”六位的藏人，兼任著“檢非違使”的尉官的，稱為殿上的判官，有舉世無比的權(quán)勢，平民以及卑賤的人幾乎認作別世界的人，不敢正眼相看的那么害怕著的人，卻混在禁中的后殿一帶的女官房間里，在那里睡著，這是很不相配的。掛在薰香的幾帳的布褲[167]，一定是很沉重而且庸俗，雖然是燈光照著是雪白的，推想起來絕是不相配。袍子是武官照例的闕掖的[168]，像老鼠尾巴似的彎曲地掛著，這真是不相配的夜行人的姿態(tài)呵。在這職務(wù)的期間，還是謹慎一點子，不要去找女人才好吧。五位的藏人[169]也是一樣的。

第四四段 在后殿

在后殿一帶女官房里，許多女官聚集在一起，將過往的人叫住了，隨便談話的時候，見有干干凈凈的男用人和小廝，搬運著漂亮的包裹或是袋子走過，里邊包著衣服，露出褲子的腰帶等，那是很有意思的。袋子裝著弓箭、盾牌、槍和大刀，問道：

“這是什么人的東西呢？”答道：

“是某某爺?shù)摹！闭f著過去了，這是很好的。有些要裝出架子，或是似乎怕羞的樣子，說道：

“不知道。”或簡直是聽不見似的，走了過去，那很是可憎了。

在月夜里，空車[170]兀自走著。美麗的男子有著很是難看的妻子。胡須墨黑，樣子很討厭的年老的男人，在哄著剛會談話的嬰兒。那都是不相配的事情。

第四五段 主殿司的女官

主殿司的女官，也還是很有意思的一種職位。在身份不高的女人中間，這是最可羨慕的了。其實，就是身份好的人，也還是想讓她去干的。年輕的時候，姿容端麗，假如服裝平時也能穿得很漂亮，那便更好了。到了年紀老了，知道禁中的許多先例，不至于臨事張皇，那是很像個樣子的。心想有這么樣的一個女兒，在主殿司里做事，容貌很是可愛，衣服也應(yīng)了時節(jié)給做了，穿著現(xiàn)今時式的唐衣，那么地走著。

男人則做隨身[171]也是很好的。有很年輕的美麗的公卿們，沒有隨身跟著，實在是很寒傖的。弁官[172]本來也是很像樣的好官職，但是穿的衣服的下裾很短，又是沒有隨身，那是不大好的。

第四六段 睡起的臉

在中宮職[173]機關(guān)所在西邊的屏風(fēng)外邊，頭弁[174]在那里立著，和什么人說著很長的話，我便從旁問道：

“那是同誰說話呀？”頭弁答說：“是弁內(nèi)侍。”我說道：

“那是什么話，講得那么久呵？恐怕一會兒大弁[175]來了，內(nèi)侍就立刻棄舍了你去了吧。”頭弁大笑道：

“這是誰呀，把這樣的事都對你說了。我現(xiàn)在就是在說，即使大弁來了，也不要把我舍棄了吧。”

頭弁這人，平常也不過意標(biāo)榜，裝作漂亮的樣子，或是有趣的風(fēng)流行為，只是老老實實的，顯得很平凡似的，一般人都是這樣看法，但是我知道他的深心遠慮的。我曾經(jīng)對中宮說道：

“這不是尋常一樣的人。”中宮也以為是這樣的。頭弁時常說道：

“古書里說得好，‘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176]。”

又說我們的交誼，像“遠江的河邊的柳樹[177]”似的，無論何種妨害，都不會斷絕的。但是年輕的女官們卻很是說他壞話，而且一點都不隱藏的，說難聽的話誹謗他道：

“那個人真是討厭，看也不要看。他不同別人一樣的，也不讀經(jīng)，也不唱曲，真是沒有趣味。”可是頭弁卻對于這些女官講的也沒有開口說話過。他曾這樣說道：

“凡是女人，無論眼睛是直生的，眉毛蓋在額角上，或是鼻子是橫生的，只要是口角有點愛嬌，頤下和脖頸的一線長得美好，聲音也不討人厭，那就有點好感。可是雖然這樣說，有些容貌太可憎的，那就討厭了。”他是這樣說了，現(xiàn)今更不必說那些頤下尖細、毫沒有什么愛嬌的人，胡亂地把他當(dāng)作敵人，在中宮面前說些壞話的了。

頭弁有什么事要對中宮說的時候，一定最先是找我傳達。若是退出在女官房里，便叫到殿里來說，或者自己到女官房里來。又如在家里時，便寫信或是親自走來，說道：

“倘若一時不到宮里去，請派人去說，這是行成這么來請傳達的。”那時我就推辭說：

“這些事情，另外自有適當(dāng)?shù)娜税伞！钡沁@么說了，并不就此罷休了。我有時忠告他道：

“古人萬事隨所有的使用，并不一定拘泥，還是這樣的好吧。”頭弁答說：

“這是我的本性如此呵。”又說明道：“本性是不容易改的。”我就說道：

“那么過則不憚改，是說的是什么呢？”追問下去，頭弁訕訕地笑說道：

“你我是有交誼的，所以人家都這么說。既然這樣親密的交際，還用得著什么客氣呢？所以且讓我來拜見尊容[178]吧。”我回答道：

“我是很丑陋的。你以前說過，那就不會得看了中意，所以不敢給你看見。”頭弁說道：

“實在要看得不中意也說不定，那么還是不看吧。”這樣說了，以后偶然看到的時候，也用手遮著臉，真是不曾看見，可見是真心說的，不是什么假話了。

三月的下旬，冬天的直衣已經(jīng)穿不住了，殿上宿直的人多已改穿罩袍罷了。一天的早晨，太陽方才出來，我同了式部女官睡在西廂房里，忽然里方的門拉開了，主上和中宮二人走了進來，趕快地起來，弄得非常張皇，很是可笑。我們披上唐衣，頭發(fā)也來不及整理出來，那么被蓋在里面了，[179]鋪蓋的東西還是亂堆著，那兩位卻進來了，來看侍衛(wèi)們和出入的人。殿上人卻絲毫不知道，都來到廂房邊里說些什么。主上說道：

“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在這里。”說著就笑了，隨后即回到里邊去，又說道：

“你們兩人都來吧。”答道：

“等洗好了臉就去。”沒有立刻上去。那兩位進里邊去之后，樣子還是那么漂亮。正在同式部閑話著的時候，看見南邊拉門的旁邊，在幾帳的兩端突出的地方，簾子有些掀開，有什么黑的東西在那里，心想是藏人說孝[180]坐著吧，也不怎么介意，仍舊說著話。忽然有笑嘻嘻的一個面孔伸了進來，這哪里是說孝，仔細看時，卻完全是別個人。大吃一驚，笑著鬧著，趕緊把幾帳的簾幕整理好，躲了起來，卻已經(jīng)來不及，因為那是頭弁本人呀。本來不想讓他看了臉去的，實在是有點悔恨。同我在一起的式部女官，因為朝著這方面，所以頭弁看不見她的臉。頭弁這時出來說道：

“這一回很明白地看見了。”我說道：

“以為是說孝，所以不曾防備著。以前說是不看，為什么這樣仔細地端詳?shù)哪兀俊鳖^弁回答說：

“人家說，女人睡起的臉相是很好看的，因此曾往女官的屋子里去窺探過，又想或者這里也可以看到，因此來了。還是從主上來到這里的時候就來了的，一點都沒有知道吧。”自此以后，他就時常到女官房里，揭開簾子就走進來了。

第四七段 殿上的點名

殿上的點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在主上的御前，侍臣們伺候著的時候，就那么地問姓名，是很好玩的。聽見雜沓的腳步聲，侍臣都出來的時候，在官房的東面提起耳朵來聽著，聽到認識的人報告，不知不覺地心里會得震動一下。又有些人在那里，卻不大聽見說起，這時聽到了，又覺得是怎么樣呢？報名的好與不好，或是難聽，女官們一一加以批評，也是有意思的。

點名似乎已經(jīng)完了吧，正說著的時候，衛(wèi)士們鳴弦[181]作聲，聽見鞋子聲響，全出去了。隨后是藏人的很響的鞋聲，走到殿的東北角的欄桿旁邊，向著御前長跪[182]了，背對著衛(wèi)士們，問道：

“某人到了么？”這樣子很有意思。隨后各自用了高低不一的聲音，一一報名。有的人或者不到，由衛(wèi)士首領(lǐng)說明不曾參加點名。藏人又問道：

“這是什么事由呢？”等說明了事故理由，方才回去，這是慣例如此。可是藏人方弘[183]沒有問明不到的理由，公卿們加以注意，卻大生其氣，呵叱衛(wèi)士的怠慢，要治他的罪。不但是殿上人，連衛(wèi)士們也很笑他。

御廚房里的擱御膳食的架子上，這個方弘放上了鞋子。大家都在嚷說，要找鞋子的主人祓除污穢。主殿司和別的人們替他過意不去，說道：

“這是誰的鞋子呢？我們不知道。”方弘?yún)s自己承認道：“呀，這是方弘的齷齪的東西。”自己來取了去。這就引起了一場騷動。

第四八段 使用人的叫法

年紀很輕、很有身份的男子，對身份很低的女人的名字，很是說慣了似的叫著，甚是可憎。雖然是知道，卻是怎么樣的，似乎只記得一半的樣子，那么叫著，覺得有意思。走到宮禁里女官住所，或是夜里，這樣不確實地叫名字雖是不對，但禁中有主殿司，在別處也有武士或藏人駐在所，帶了那里的人同去，叫他去叫就好了。自己叫的時候，聲音立即被人家知道了。雖然不大好，但是叫下級的使女或是女童，卻是不妨事的。

第四九段 年輕人與嬰兒

年輕人同嬰兒是要肥胖的好。國守什么在高位的人，個子胖大的很好，太是干瘦了，想必是很要著急的性子吧。

一切使用人里邊，飼牛小廝[184]的服裝很壞，那是頂不行的事情。別的使用人即使服裝不好，跟在車子后邊，還不大礙事。但是，在先頭走著，人家所最先注目的人，卻穿著不干凈，實在是很不適當(dāng)?shù)摹Ｔ谲囎雍筮叄切┎]有什么特殊的仆從，很是難看。本來那里也有那身材靈巧的仆人或是隨身的，卻是穿了墨黑的褲子，而且衣裾也都烏黑，狩衣什么的都穿得皺著了，在跑著的車子旁邊，從容地走著，看去不像是自己使用的仆役。總之，如使用仆役，給他們穿得很壞，那是不對的。但是假如穿破了的，那便穿著很伏貼，還顯不出大毛病來，可以無妨。在有些使用人的資格人家，叫小廝們穿了不干凈的服裝，實在是不合適的。凡在人家服役的人，作為那家里的一個人，或是差遣到別人家去，或是有客人來的時候，也是有許多很漂亮的小廝用著，是很有意思的。

第五〇段 在人家門前

在一戶人家的門前走過，看見有侍從模樣的人，在地面上鋪著草席，同了十歲左右的男兒，頭發(fā)很好看，有的梳著發(fā)，有的披散著。還有五六歲的小孩，頭發(fā)披到衣領(lǐng)邊，兩頰鮮紅，鼓得飽飽的，拿著玩具的小弓和馬鞭似的東西，在那里玩耍著，非常可愛。我真想停住車子，把他抱進車里邊來呢。

又往前走過去，在一家的門口，聞見薰香的氣味很是濃厚，實在很有意思。又像樣的人家，中門打開了，看見有新而且美好的檳榔毛車，掛著蘇枋帶黃櫨色的美麗的大簾，架在榻[185]上放著，這是很好看的。侍從的五位六位的官員，將下裳[186]的后裾折疊，塞在角帶底下，新的手板插在肩頭，往來奔走，又有正裝的背著箭袋的隨身，走進走出的，這樣子很是相配。廚房里的使女穿得干干凈凈的，走出來問道：

“什么人家的家人來了么？”這樣地說，也是很有意思的。

第五一段 瀑布

瀑布是無聲的瀑布，名字很有意思。布留的瀑布，據(jù)說法皇[187]曾經(jīng)御覽，所以是了不得的。那智的瀑布，那是在觀音靈場的熊野，令人深深感動。轟鳴的瀑布[188]，那是多么吵鬧的可怕的瀑布呀！

第五二段 河川

河川是飛鳥川，淵與瀨沒有一定，[189]變動不常，很可感動。大堰川，水無瀨川，也都有意思。耳敏川[190]，又是為了什么，那么敏捷地聽到的呢？音無川，說川流沒有聲音，這又是意外的名字，覺得很好玩的。細谷川，玉星川，貫川，澤田川[191]，這令人想起催馬樂來。不告川，也有意思。名取山，這也取得了什么名聲，心想問了來看。吉野川。天川[192]，原來在天底下也有著呢。這里是“織女所宿的地方吧”，在原業(yè)平[193]歌詠過的，更是有趣味的事情了。

第五三段 橋

橋是淺水橋，長柄橋，天彥[194]橋，濱名橋，獨木橋，佐野的船橋，歌結(jié)橋，轟鳴橋，小川橋，棧橋，勢多橋，木曾路橋，堀虹橋，鵲橋[195]，相逢橋，小野的浮橋。山菅橋，聽了名字覺得很有意思的，還有假寐橋。

第五四段 里

里是逢坂里，眺望里，寢覺里，人妻里，信賴里，朝風(fēng)里，夕日里，十市里，伏見里，長居里。妻取里，這是自己的妻給人家所奪取了呢，還是自己強取了人家的妻子呢？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很有意思的。

第五五段 草

草是菖蒲，菰蒲，葵，是很有趣味的。賀茂祭的時節(jié)，這是從神代以來，就拿葵葉插在頭上的吧，實在是很有意思的。它的樣子，也是很有趣味。澤瀉[196]連名字都好玩，大概是頭舉得很高，像是很傲慢的樣子吧。三稜草，蛇床子，苔，羊齒，雪地中間露出的青草。酢漿草，當(dāng)作綾織品的花樣，也比別的東西更是有意思。

危草[197]，這草生在崖壁的突出的地方，的確是不大靠得住，很是可以同情。常春藤[198]因為生的地方，顯得很是不安，也很可憐。這比那崖壁，又更容易要倒壞。但是若在真正的石灰墻上，那又很難生長，也覺得不好。無事草[199]，這是希望沒有什么憂慮所以起這名字的吧，想來很有意思。又或者是愿意惡事都消滅呢，無論怎樣都是有意思的。

忍草[200]，這是很有風(fēng)趣的。在人家的檐端，或是什么突生的地方，擁擠地生長著的模樣，實在很有意思。艾也是有趣，茅草花也有趣，至于莎草的葉更有趣味。此外圓的小菅，浮萍，淺茅，青鞭草，都有意思。木賊這種草，被風(fēng)吹著所發(fā)生的聲音，是怎么的吧，想象了看，也覺得好玩的。薺菜，平芝[201]，也是很有意思的。

荷葉長得很可愛的樣子，靜靜地浮在清澈的水面，有大的，也有小的，展開浮動著，很是有趣。把那葉子取了起來，印在什么上面，實在是覺得非常有意思。八重葎[202]，山菅，山藍，石松，文殊蘭，葦。葛葉被風(fēng)吹得翻了過來，露出里邊的雪白，也有意思。

第五六段 歌集

歌集是《古萬葉集》《古今集》《后撰集》。[203]

第五七段 歌題[204]

歌題是京都，葛，三稜草，駒，霰，小竹，壺堇[205]，背陰的地方，菰蒲，淺灘船[206]，鴛鴦，淺茅，草皮[207]，青鞭草，梨，棗，朝顏花[208]。

第五八段 草花

草花是瞿麥，中國的石竹更不必說了，就是日本的瞿麥，也是很好的。女郎花[209]，桔梗。菊花會處處變色的。菅茅。[210]

龍膽花的枝葉雖然長得有點亂雜，但是在別的花多已經(jīng)霜枯了的時候，獨自開著很是艷麗的花朵，這是很有意思的。雖然不值得特別提出來，加以稱道，鐮柄花[211]卻也是可愛的。但是那名字說是鐮柄，也有點討厭，漢文寫作“雁來紅”，卻是很好的字面。巖菲[212]的花，色雖沒有那樣濃，與藤花很是相像，春秋都開著花，也是很有意思的。

壺堇與堇花，似乎是同樣的東西，到了花老了凋謝的時候，就是一樣了。還有繡球菊，也有意思。夕顏[213]與朝顏相似，兩者往往接連地說，花開也很有趣味，可是那果實的可憎模樣，這是很可惜的事情。怎么會長得那么大的呢？至少長得同酸漿一樣的大小，那就好了。可是那夕顏的名字，卻總是很有趣的。

葦花雖是全然沒有什么可看的地方，但是古時有人稱它作幣束，所以也很有意思，不是尋常的東西。葦芽生長出來的時候，與尾花[214]不相上下，但是到了秋天一長了穗子，就大不相同了，在水邊上想必很是有趣吧。人家說，在“草花”[215]里邊，沒有把尾花放進去，很是可怪。的確是的，在秋天的原野上看去，最有意思的要算是尾花了吧。穗子頂尖染著濃的蘇枋色，為朝霧所濡濕而隨風(fēng)飄著，這樣有趣味的事物，哪里還有呢？但是到了秋天的末尾，這就全沒有什么可看了。種種顏色亂開著的花，都已凋謝之后，到了冬季，尾花的頭已變成雪白了，蓬蓬地散亂著，也并不覺得，獨自搖擺著，像是追懷著昔日盛時的樣子，仿佛和人間很是相像。想起有些人來，正可比喻，覺得這更是特別地可憐了。

胡枝子[216]的花色很濃，樹枝很柔軟地開著花，為朝露所濕，搖搖擺擺地向著四邊伸張，又向著地面爬著，那是很好玩的。尤其是取出雄鹿來，叫它和這花特別有關(guān)系，[217]也是很有意思的。

向日葵雖然是不見得有什么好處，但是隨了太陽的移動而傾側(cè)，似乎不是尋常的草木的心所能有，因此覺得是很有意思。花色雖不很濃，但并不劣于開花的棣棠。巖躑躅[218]也沒有什么特點，可是歌里說是“折了來看”，也確是有意思的。薔薇花若是走近看時，枝條上有刺是有點討厭，可是花很有趣。在雨剛晴了的水邊，或是帶皮的木材所造的臺階邊，映著夕陽亂開著的情形，那是很有趣味的。

第五九段 擔(dān)心的事

擔(dān)心的事是：母親遇著她出家的兒子上山修行十二年[219]；暗夜里，走到不知道的地方去，說是“太明亮了，反不大好”；燈火也不點，大家卻都整齊地坐在那里；[220]新來的用人，什么性情也不知道，拿著重要的物件，差遣到別人家去，回來卻是很晚了；還不會說話的吃奶的嬰兒，反拗著身子，也不讓人抱，只是哭著；暗黑的地方，吃覆盆子；[221]沒有一個相識的人，一起在看熱鬧。[222]

第六〇段 無可比喻的事

無可比喻的事是：夏天和冬天，夜間和白晝，雨天和晴天，年輕人和老年人，人的喜笑和生氣，愛和憎，藍和黃檗[223]，雨和霧。同是一個人，沒有了感情，便簡直覺得像別個人的樣子。

常綠樹多的地方，烏鴉在那里棲宿。到了夜里，有的睡相很壞，就跌了下來，從這樹飛到那樹，用了睡迷糊的聲音叫喊起來，這與白天里所看見的那種討厭樣子全不相同，覺得很是好笑的。

第六一段 秘密去訪問

秘密去訪問情人的時候，夏天是特別有情趣。非常短的夜間，真是一下子天就亮了，連一睡也沒有睡。無論什么地方，都從白天里開放著的，就是睡著也很風(fēng)涼地看得見四面。也還是話說不了，彼此互相回答著，這時候在坐著的前面，聽見有烏鴉高聲叫著飛了過去，覺得自己是明白地給看了去了，很是有意思。

在冬天很冷的夜里，同了情人很深地埋在被窩里，臥著聽撞鐘聲，仿佛是什么東西在響著似的，覺得很有趣。雞叫了起來，也是起初是把嘴藏在羽毛中間那么啼的，所以聲音悶著，像是很深遠的樣子，到了第二次三次，便似乎近起來了，這也是很有意思的。

第六二段 從人

當(dāng)作情人來訪問的，那不必說了。有些是尋常交際走來談天的，又或者并沒有這種關(guān)系，只是偶然來訪的人，看見簾內(nèi)有許多女官，正說著話，便走進里邊來，一時并沒有回去的模樣。同來的從者和小廝等得著急，說斧頭的柄都要爛了吧[224]，拉長了聲音打呵欠，心里獨自說道：

“真是受不了。這所謂煩惱苦惱[225]的就是。已經(jīng)是半夜了吧！”這是很討厭的。但是說這樣無聊的話的人，原來也不足怪，就是坐在那里的客人，雖然平常見聞當(dāng)他是個高雅的人，這時候覺得這種印象也完全消失了。又或者沒有這樣表現(xiàn)出來，不曾說話，只是“唉唉”地高聲感嘆，這令人想起“地下流水[226]”的歌詞，覺得是很可笑的。又或者在屏風(fēng)和竹籬外邊，聽見從者們說道：

“快要下雨了吧。”這也實在是可憎的。身份很好的人和公卿家的從人，雖然沒有這個樣子的，但在平常人的從者里邊就多是如此了。在許多使用人中間，主人應(yīng)當(dāng)選擇心地好的，帶到外邊來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