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神的沙漏

“你從外面來？”鐵夫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出現在塔門處同樣一臉驚愕的男子。

“鐵……鐵將軍別來無恙啊……”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的暮川看著猛然間又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鐵將軍，身子僵著微微抗觸，聲音半低不高地結巴著。

“外面是什么？”女人半偏著頭打量著被鐵夫揪在手里的男子，緩緩走來，“塔門就是時間的盡頭?！?

鐵夫把暮川拋在地上，見暮川身上的幾縷墨色沾惹在自己手上，手上有幾處皮膚略微溶蝕消匿。

石屏后傳來幾聲慘叫，鐵夫看了看手上留下的凹痕，看了看神和暮川，見剛跟隨自己的兩個士兵不見了蹤影，就返身繞進石屏后了。

暮川忍著痛，失措不安。他正欲爬起時，抬頭見光一樣燦爛的女人屈膝跪在自己面前，用那天真無邪的眼看著他，微笑著說：“你告訴我原因好不好？”

暮川癡癡地看著眼前神明般祥和的面容，腦海里似乎有嬰兒發出咯咯的笑聲，點頭自語著：“好，好。”

女人微笑著，纖手覆在暮川額頭上，閉眼的那一瞬間，萬千形色伴著無盡聲響剎時蔓延過每一寸神絲。

閣窗外伸進的幾枝嫩綠藤蔓，猞猁拉著的小車，鉆進老嫗皮囊內的黑貓，披著蜘蛛之衣攀爬高樹的少年，鹽海里船只上的華服巨蛋，甲板上迎著虛無嘶吼的鬣豬以及僵死的少女，沙塔牧女，扶桑星辰，還有那綠藤上結出的一個小綠葫蘆——對于女人來說，一切歷歷在目。

她猛地顫栗，手快速地從暮川的頭上移開，杵在那兒，歡聲笑語里母親輕吻嬰兒臉龐的畫面在燭光里曼舞搖曳。

片刻，她右手遮拂著額，微皺的眉合上淡漠的眼，彤唇微啟，齒間漫出弱弱的嘆息：“我的兒。”

她似斂了喙的鷹，藏了爪的豺，脈脈地看著正從地面爬起的少年郎。

“我的兒，那婆婆、那老翁搶了我的妝鏡，我被困在這黎明時分。”女人慢慢立起，滿眼溫情。

暮川搖了搖陣痛的頭，看著女人，說：“你說什么？你是誰？”

“我的兒，我是你的母親呀！”女人上前，拉著暮川的手，音色溫和中略帶責備地說道，“賀川，你在哀牢山爬了那么久的高樹，說要殺了那婆婆、老翁，為母親拿回妝鏡，為母我等得好辛苦啊！”

暮川偏頭看著身邊的母親，腦海里母親站在樹下看他穿著蛛衣爬高樹的情形似落水而出的青石般越來越清晰。

“母親，我離開哀牢山，無時無刻不在尋你?！辟R川緊緊握著母親的手，淚在眼中打轉。

幾縷金色的情絲從賀川頭上慢慢飄出，落在影子上，影子緩緩卷起，裹沒了情絲，在賀川腳邊蜷成一顆有金色邊紋的黑色鳥蛋。

暮川感到手指刺痛了一下，見右手食指不知怎的劃開了一小道口子。女人微笑著看著暮川，拉過暮川的手，一滴鮮血滴在那顆鳥蛋之上。

“兒，讓我們虔誠地祭祀大地之神，獲得新生?！迸丝粗捍?，祥和地說道。

頓時，暮川似散了線的偶人，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一段繩影從他腕部游出，鉆進了蛋中。

女人捧著蛋朝石屏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