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殘夢

西風的冷戟刺紅最后一枝臘梅，苔蘚慢吞吞地咬破透明的冰殼，灰色的瞳孔是死去的海，圍飾的霜白睫毛，延伸著這充滿野性的原始蒼白。她被困在一個鐵牢里，看著坐在湖邊的女王，聲音冷淡地說：“你們來我就在這里。”一只彩雀在身后的枝頭喳喳鳴叫。

身著甲胄的監生聲音洪亮地說：“女王是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被困在冰里。”她說。

“你見過一位騎著馬的女子帶著那個皮膚呈金屬色的男人？”女王起身向前款著步問。

她看著靠近自己的女王，輕輕地說：“她們被一群影子扯到地下。一個在湖面結冰前，一個在冰雪融化后。”

“把她找回來，”女王走到鐵牢邊，看著身上泛著淡淡月光的女人，“百姓奉你為神。”

女人聽后，笑了下，轉身看著枝頭的雀子，說：“他可以回來，但是她永遠不可能回來。”

女王嘴角溢滿了笑，說：“她回不來不要緊……前不久有個從哀牢山下來的書生，他講了你的事，還提及到了你的故鄉——海市。”

聽此，女人轉過頭狡黠地看著女王：“書生在慫恿你們自掘墳墓。”

女王看了眼妖，說：“書生說做了個夢，夢見一個跟你長得一樣的女人在一棵參天大樹下攀爬一根蛛絲。他說夢里的女人就是你。”

“那他一定想殺了我。”妖微笑著。

“你欺騙了他的祖先，他的族人幾近消亡。”女王說。

“我不曾詛咒任何人，是人在詛咒著自己。”妖用指尖碰了碰鐵牢，看著皮膚被灼傷又慢慢復原。

“他說把你送回去，用你的心獻祭那棵樹，那棵樹就可以讓死了的人回來。”女王說。

妖笑了：“的確，我的心可以換取樹上的一切。但是，我沒有心。”說著，她把手穿過鐵牢，去拉女王的手。

女王看著妖伸出鐵牢開始燃燒的手，自己的手貼在了妖的胸口，覺察不到一絲跳動。女王看了眼嫵媚的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轉身走向鐵王座，回頭說道：“我在你的胸口種了一顆石頭，心遲早會找回來的。”

說罷，只見妖的胸口瞬間溢出無數縷蠕動的黑色液流，霎時遍布了妖的全身。妖身子顫抖著，一手攥緊蝕得皮膚燃起火焰的鐵牢籠，一手揪住胸口，緊盯著高高在上的女王，呲出獠牙，脖頸前探，一陣尖叫，倒地瞬間化了原形。

一只毛色銀白，有著九條尾巴，兩眼通紅，爪牙鋒利的狐在籠里踱著步，喉內發出渾濁的吼聲：“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狐邊吼著，邊撞擊著鐵籠，毛發碰觸的地方迸出灼眼的火花。枝頭的雀子躁動著翅膀，發出聒耳的叫聲。

端坐在王座上的女王，漠然地看著籠內的獸，說：“斬妖石，三天后斬殺九尾。”

聽此，獸在籠內仰起頭，發出震動山川的吼聲，雀子向遠處飛去，抖落了枝頭稀薄的冰花。

“找到心，去你的故鄉獻祭。”女王說，“我將赦免你。”

獸慢慢立起，又化回了女人的模樣，目色淡然地看著高處的王，平靜地說：“心在海市里，扶桑在海市里，海市很久以前就坍塌成了三個被時間異化的世界，無法摧毀，難以跨越。”

“那你就再造海市。”女王坐在王座上，十六個壯漢抬著王，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