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這是我的新娘子……之前說過結完婚帶回來給您和姥爺看看……”
二零一九年,十月,我結了婚。
很奇怪,都十月了,沒有風,一絲風也沒有,旁邊地里躺著早就被砍完的玉米秸稈。現在的莊稼人懶得往家拉,就丟在地里,自然風干,慢慢的,也就變成了肥料。
姥姥和姥爺的墳前是剛燒完的紙錢,姥爺說他不愛喝汾酒,所以我帶了瓶古井貢,倒上了點兒,空中還散著酒的濃香。
“咱爺孫們喝點兒!您二老在的時候,我哪兒有機會和你們喝頓酒啊……家里有大大小小的事,姥爺您就忙著安排人張羅,姥姥您就做飯,我呢——唉——”
忽而刮過一陣小風,竟也不覺涼,隨手折斷了身旁的一根枯草,翻騰了幾下剛剛熄滅了的火,又壓了壓,擔心有點兒火星飄出來。
“我呢——也不懂事,就村里到處跑。那時候還說等我婚禮再好好跟你們喝幾杯。你說你們……你們……你們走那么早干啥啊!不過啊,你們應該去了我婚禮現場了吧?不然我的婚禮也不會那么順利,一定是你倆護著呢。我婚禮上跳舞是不是特別帥?我唱的歌是不是特好聽?……”
旁邊不遠處就是小的時候偷鄰居家的雞去烤著吃的地方,那個斷崖還在,姥姥當初逮到我之后的一聲大喝“文文!”猶在耳邊,清晨的陽光還沒照進去,回憶的一篇篇已經暖了心頭。
“行啊,你們走了也好。你們不想見的人也就不用再見了,讓你們煩的事兒也就不煩你們了。姥姥您還真是神仙,當初您和姥爺私下跟我說的一些人會怎樣怎樣,現在看他們,還真是……當初也煩您煩得夠嗆,現在您省事兒了,直接不看他們了。”
“小院兒很干凈,屋子里每天也都打掃。旺旺還是那么歡騰,都快十五歲了,還這么能蹦跶!也奇了怪了,我帶新娘子回家,它竟一聲沒叫,可能它也知道是自己家的人了吧。”
……
“行了,我走了,有空隨時再來看你們。”
起風了,卷起一些松動的黃土飄遠了;
日頭爬高了,照進了斷崖,照著整個人暖洋洋的;
新娘子攙起在地上跪了很久的我,
她轉過頭去,抹了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