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伊人淚
- 不負韶華不負卿
- 魚小草
- 2150字
- 2020-12-10 18:52:30
自登基以來,鳳顏卿整日批閱奏折忙得焦頭爛額,偶憶起那日在東離國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
心中周旋許久,猜想概不是陸離,若是陸離,雙腿是如何醫好暫且不談,怎的會淪落于此地,以她的性格,怎會甘愿屈服?可鳳顏卿復疑惑為何她會彈奏“離殤別緒”,思慮片刻,便想許是她見過陸離,陸離教她的也未可知。
天下之大,誰能保證無此類之事發生呢?
鳳顏卿放下手中奏折,揉揉發酸發脹的脖頸,仰頭望著房梁,悵然地嘆口氣,陸離可是親手害魏盈盈不得再生養,也斷送了自己第一個皇子,那么,她又有何資格讓自己想起?
正此時,魏盈盈內穿薄如蟬翼的霞影紗茉莉香胸衣,腰束蓮青色軟煙羅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櫻紅蟬翼紗,三千青絲綰成凌云髻,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羽藍色寶石,頭上插著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清脆聲,襯得別有一番風情之姿。
她上前施了一禮,聲音柔婉好聽,“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天色已晚,你怎的來了?”鳳顏卿下書案走到魏盈盈面前將她扶起,關切道。
“臣妾見皇上日夜操勞,又助無忙,心亦躁急,故為皇上燉了參湯補身。”說著揮手讓宮娥將湯盅放置在御書房中一旁的食案上,親手為鳳顏卿舀了出來。
整日黃袍加身,冠冕在首,卻不及在慎王府時逍遙自在,而今就連吃飯都食之無味,此刻魏盈盈的殷勤也算為這深宮寂寞之中增添一絲溫暖了。
鳳顏卿接過魏盈盈遞來的湯碗,抿了一口又放下,嘆息道:“朕猶念前在王府中盈盈與朕手燉之湯也。”
將近而立之年,鳳顏卿卻覺自己愈發矯情,一時想著撂下這重擔一走了之,又深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且又應了父皇,該是不能讓父皇失望。
見鳳顏卿在這宮中已膩煩了,魏盈盈扶鳳顏卿坐下,美目輕眨,微笑,卻是像要笑彎了一座橋,“于是宮中唯臣妾與杜鵑妹妹二妃,時間短些還好,長了免不得朝中眾臣議論,知者皆明了皇上不愛女色,不知者便要責怪臣妾是個醋壇子,便是為了陛下的后裔考慮,也該在宮中納些新人了。”
想想魏盈盈之言不無道理,只是鳳顏卿近日確實有心無力,亦能理解魏盈盈再不能為人父母急切想讓她人在宮中添得一男半女,只是如今自己有心無力,許久才回道:“先緩緩罷……”
聽得出鳳顏卿語氣中的身心俱疲,魏盈盈早已摸透了鳳顏卿,若不是她善解人意,識大體,怎會一早就被封后,她終是逼走了陸離,唯一沒有料到之事便是往后自己再不能生養。
整日看著杜鵑帶著鳳芷卉在御花園中玩耍,亦或是帶著她去椒房殿請安,魏盈盈都不自覺的恨得牙癢癢,雖只是公主,卻集了鳳顏卿的萬千寵愛,宮中除杜鵑便無其他嬪妃,無法轉移鳳顏卿的注意力,杜鵑又日漸變得乖巧,不過杜鵑似乎一直都很乖巧,即便如此魏盈盈心中還是煩悶,就算是嫉妒心吧,況且杜鵑總拿鳳芷卉做盾牌,逗鳳顏卿開心,先前魏盈盈懷孕心中竊喜,沒曾想自己不能生養了,杜鵑肚子卻爭氣了。
這如何才能讓魏盈盈心甘,怕是這后位也無法坐得安穩,定是該鞏固的。
鳳顏卿如此說來,魏盈盈不好再駁什么,逗留了沒多久便被鳳顏卿以批閱奏章之由而送出去了。
然魏盈盈才離開沒過多時,杜鵑便帶鳳芷卉來了,年僅兩歲的女童才離了奶娘的懷抱,便踉蹌向鳳顏卿走去。
“長公主思念父皇,斷不肯就寢,臣妾知陛下忙于政事,還前來叨擾,望陛下降罪。”
自杜鵑房內添了公主后,她便圓潤了不少,穿著便更是嚴謹了些,水藍色的云煙衫之上繡著朵朵及第花,淡粉色古紋雙蝶云形千水長裙曳地,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腰間束一純白云帶,無任何裝飾,只用銀線繡著的花紋若隱若現,那望仙九鬟髻上一支赤金寶釵卻不過于華麗,又顯嫵媚。
果真是要比魏盈盈乖巧些,自是話語拿捏得體,鳳顏卿欲看完此奏章便張羅著就寢,杜鵑不請自來擾了鳳顏卿先前的思緒,本是要發怒的,聽得一席話,火是再發不出的,便讓鳳顏卿啼笑皆非。
也罷也罷,鳳顏卿伸手將鳳芷卉抱起道:“起來罷,朕本就是要歇息的,既貴人這般言語,那朕便要陪陪我那小淘氣了!”
御書房內頓時充滿人氣,鳳芷卉也被鳳顏卿逗得“咯咯”直笑。
……
椒房殿內擺放在正殿中央的鳳凰香爐上方青煙裊裊,樨香彌漫在整個殿中,夜更加重了,魏盈盈仍然未有睡意,三千青絲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垂在貴妃榻邊。
燭光一豆,只照著魏盈盈那張未施粉黛的蒼白憔悴的臉,距上次小產已然過了三個年頭,期間喝過各式各樣的藥,有太醫所開得房子,亦有偷摸著讓手下去民間打聽的土方。
便是這般堅持了如此之久,終究未有療效,身子卻愈發差了些,若不傅粉,不染口脂,臉上便毫無血色,更像是將死之人。
也是近年,魏盈盈才患上頭疼失眠之疾,偶時她亦會思忖,概是壞事做絕,便得了報應,可這條路愈走愈遠,再沒辦法回頭的。
“皇上自登基以來,便刻意有架空微臣之思,若欲我魏家能不入陸氏之跡,娘娘務必保后之位,最好是能助陛下奪得霸業,才不虛你母儀天下之名,亦能保我魏家周全富貴。”
家父的這番肺腑之言魏盈盈每日咀嚼,心中無端生起凄楚之意,何故家中只求富貴,從未關心過自己而今漸弱之身,想想也是無情,己雖為家中長女,自小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家父深謀遠慮,堅持將自己許配于雍王,不顧自己以輕生威脅,那時起魏盈盈便看透,終是女不如男,未有保家衛國之能,亦未有光宗耀祖之名。
“伊人何處淚,其所失了帕,失帕何成此?無人知其屈。”魏盈盈手中絲帕滑落在地,而她臉上已掛滿淚痕,每每此刻,魏盈盈對童年之時愈發思念重了些。
這般傷懷,魏盈盈也不知自己是何時昏昏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