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昇追上方蕓初的馬車，將懷里的紙包遞給她。方蕓初接過紙包，卻不急著打開，眼神微妙的盯著齊昇，齊昇受不了方蕓初這樣的眼神，連連催促她打開紙包。

方蕓初在齊昇的催促下打開了紙包，看到是兩只銀簪，一只簪子上有些花朵圖樣，一朵朵栩栩如生，因是銀簪，雖有大團花朵，卻并不顯俗氣。另一只簪子就是剛剛方蕓初看上的紅豆簪，很素凈的銀簪子，只是在頂端嵌了一顆紅透的紅豆，不過于素凈，也不過于花哨，是很大方的款式。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方蕓初有感而發，念出了這首詩，隨后，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齊昇，調笑道。

“你送我紅豆簪，是不是天天想著我回方府啊。”

這樣子的方蕓初讓齊昇想起了第一次在地道見到她時的情景。齊昇的手抽搐了兩下，回憶起了那日掌下的柔軟。

“不，只是這簪子看著素雅大方，很適合你。”

齊昇別過臉想掩飾臉上的緋紅，卻被紅透的耳朵出賣了。方蕓初看到了也不戳穿，無聲的笑了笑，說道。

“謝謝，我很喜歡這個簪子。”

說完，將簪子插在了發髻上，戴好了還一直磨齊昇，讓他轉過頭來看看自己戴的好不好看。

齊昇轉過頭，看見有陽光從檐角而下，傾瀉在方蕓初的臉上，方蕓初臉上帶著笑，翹起的唇沐浴在陽光里，眼睛也是，熠熠發亮，明明是白天，齊昇卻在眼前的這雙眼睛里看見了星星。

“好看。”

齊昇癡癡的看著方蕓初的臉，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蹦的。

方蕓初見他這幅呆樣，捂嘴笑了起來。她這一笑驚醒了齊昇。齊昇惱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抖著韁繩去了隊伍前面。

方蕓初看著齊昇的背影，坐在高頭大馬上，迎著陽光，將自己籠罩在他所塑造的陰影里，這一刻，方蕓初的心里竟有些些動搖。

感情的種子總是在不經意間種下，再在各種不經意的澆灌下，慢慢生根，破土，發芽，長大。

二人大概行了半個時辰，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山谷。方蕓初下了馬車，抬頭就看見四周的巍巍高山和眼前的潺潺流水。

溪水清澈見底，水底有圓潤可愛的石頭和幾只小魚，溪水旁開著許多花，間或穿梭著蝴蝶與蜜蜂，兩旁是綠綠蒼蒼的樹林和高山。

突然見到這樣的美景實在是太過驚喜，方蕓初轉過身看著齊昇，臉上還有著沒退去的驚喜，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的笑是齊昇從未見過的真摯。

“這里真的很漂亮。”

方蕓初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打開雙手，站在那兒，面朝群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愧疚，絕望和害怕都隨著呼出的氣消散在這鬼斧神工的山谷里了。

忽然，齊昇打了一聲呼哨，方蕓初聞聲回頭，只見兩匹馬從山谷入口處奔來。方蕓初大概猜到齊昇的意思，眼神驚喜的看著齊昇。

兩匹馬跑到齊昇身邊停下，齊昇摸著馬的鬃毛，笑著問方蕓初。

“會騎馬嗎？”

“會！”

方蕓初用力的點點頭，嘴角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燦爛笑容。

翻身上馬，二人同時夾馬肚子，同時揮馬鞭，一同馳騁在這風景如畫的山谷里。

方蕓初很喜歡騎馬，她喜歡騎著馬兒奔跑時拂面而過的風，這讓她有飛翔的自由感。不用考慮其他的東西，只專注于身下的馬兒和眼前的路。

二人不知在這山谷里跑了多久，最后，來到一塊草地，將馬一栓，便躺在草地上。

方蕓初看著高高的天空，一只手墊在頭下，一只手舉高到眼前，五指張開又合攏，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云彩的各種變化。

“現在怎么樣，好些了嗎？”

齊昇也在看著天空，朝身邊的方蕓初問道。

“好多了，這地方很棒。”

方蕓初聲音里都是放松的舒適和笑意。

“那以后我們可以多來幾次，下次帶點酒來，良辰美景，若沒有美酒，豈不可惜。”

齊昇扭頭看著方蕓初的側臉，一雙眼睛是茶褐色的，里面清澈的很，比西域進貢的上好的琉璃還要清澈，仿佛可以透過這雙眼睛，望進這個人的心里。

方蕓初的睫毛也很長，此時在臉上撲閃撲閃的，像兩把小扇子，齊昇不知怎的，總想伸手去摸摸看，想將這雙眼睛蓋住，只讓自己一個人看。

齊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轉開了視線，耳朵通紅，方蕓初看著齊昇漸漸紅透的耳朵，問道。

“齊昇，你說咱之間也不是什么親密的關系，你今天怎么想起要帶我來這美妙之處。”

“是為了昨天的事”

齊昇開口，卻仍是不看著方蕓初。方蕓初臉上的笑意，在聽到這句話后漸漸消失。

“是愧疚還是什么”

“愧疚吧，這件事是我們對不起你。”

“有用嗎？”

“方蕓初……”

方蕓初雙眼看著天空，臉上面無表情，用一種冷靜的口吻說道。

“你不知不知道那種你努力了很久想得到的東西被他人否定或拿走的感覺嗎？”

方蕓初轉頭看向齊昇，臉上又是那種蒼白的笑，仿佛下一秒，她的嘴角就會因為承受不住這絕望而彎了下來。

“我這幾日只要一想到那日的事情，我心里就會涌出一股絕望，一股無力，它就像附骨之疽，潛伏在我身體的每個角落，只要我一想起來，它就會重新活過來，侵占我的心房，侵占我的四肢百骸。”

“我這幾日，拜你們所賜，一點都不好。”

齊昇的嘴開開合合，最終只說出抱歉二字。方蕓初嗤笑了一聲，說道。

“我其實不怪你們，那日太子的話仔細想來也確實有道理，再查下去，我和尹長笑也許都會死，就讓事情這樣子吧，就當其他的事沒發生過。”

齊昇看著方蕓初慢慢閉上那雙好看的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不知為何，齊昇的心竟也隨著這滴淚抽痛起來。

“只是，我不甘心。”

方蕓初的話隨著風兒飄飄揚揚，消散在這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