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絲說完這話，房間里整個陷入一片寂靜，笑晴給沈傾瑤剝葡萄的動作都靜止了，請示的看向沈傾瑤。

這阮侍妾是不是瘋了，怎么胡言亂語上了。

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沈傾瑤卻聽明白了阮絲的意思，冊封側妃，能輕輕松松做到這一點的人，除了之前將云巧兒抬起又扔下的皇甫銳，還會有第二個么？

優雅的吐掉口中的葡萄籽，沈傾瑤低低一笑，望著滿是忐忑的阮絲：“側妃，這么大的誘惑，你就不動心？”

阮絲立即正色：“若是在見到王妃以前，妾身一定會動心。但是親眼看過王妃與王爺的相處，妾沒有不死心的理由。”

“說的好聽。”沈傾瑤嗤笑。

阮絲深吸一口氣：“妾不否認剛剛的話有奉承王妃的意思，但也同樣發自內心，妾陪著小姐進王府也已經快五個年頭了，這后院從來就紛爭硝煙勾心斗角沒有消停過，但是自從王妃進府，一切都變了。曾經妾也羨慕過云侍妾的風光，但是跟王妃比起來，根本是云泥之別。”

云泥？沈傾瑤心底冷笑，面色不動聲色等著下文。

阮絲見沈傾瑤還是沒什么反應，只好繼續道：“有王妃珠玉在前，后院女人就都把目光放在了僅有的兩個側妃的位置上，可說到底，那一位即便想冊就冊，可就好像云巧兒跟羅玉燕，還不是最后說廢就廢，說沒就沒。”

這話倒是直白，可見阮絲是真的看的通透，沈傾瑤輕輕一笑：“可惜這后院之中，就只有你看得到。”

“并非只有妾看得清，后院里看懂這一點的人不少，畢竟有羅玉燕的先例擺在那兒，可終究比不上側妃高位的誘惑大。妾不多求也是因為妾從未侍奉在王爺身邊，少了奢望的機會。”

阮絲苦笑著搖頭，眼底多了一絲真誠：“妾這條命，在別人眼里或許輕賤卑微，但卻是妾十幾年來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王爺對妾從未有過半絲心思，妾又何必為了那遙不可及的恩寵，搭上自己僅余在手的性命？”

這話倒是多了幾分實意在里面。

沈傾瑤撲哧一笑，微微坐直了身子：“你這樣陽奉陰違，倒是不怕哪天東窗事發，那個人怒極找你麻煩？”

“與其兔死狗烹，倒不如拼上一搏，”阮絲淺淺一笑，素白如玉的手輕輕撫過她梳理整齊平滑的鬢角，語氣一貫的輕輕柔柔卻堅定異常：“何況，妾一番誠意來相投，只要能得到王妃您的庇護，妾相信，沒人可以在您的手底下，動妾分毫。”

沈傾瑤眼底終于帶了一絲笑意，贊賞的看著阮絲：“我從見到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個既聰明又識時務的女人。”

阮絲立即從座位上站起，傾身一拜，神態恭敬誠懇：“妾很慶幸，還有一處優點能讓王妃稱贊。”

沈傾瑤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朝著她擺擺手：“你先回去吧，后院里如你一般拿到承諾的女人怕是不在少數，你多加留心，有什么動向就趁著接近王爺的時候傳遞給常青知道，不必再冒險來琉璃院這邊見我了。”

阮絲聞言眼中亮光一閃，立即旋即屈膝，感激道，“妾多謝王妃體恤，定當謹遵王妃教誨。”

等到阮絲轉身告退，沈傾瑤凝視她離去的身影，半晌不語，連笑晴遞到唇邊的葡萄也忘了接。

“王妃？”笑晴有些不安的看著沈傾瑤，不解的開口，“王妃真就這么信她？萬一她是兩邊討好，故意找借口接近王爺，又想不落您的埋怨呢？”

“你當你家的常青是擺設？王爺身邊那四個人，可不就是以你家常青為首的么？”沈傾瑤抬頭看著笑晴笑道：“何況你還沒聽出來，她三句話不離提醒從未侍寢過。”

“那是為什么，”笑晴疑惑的蹙眉，因為一門心思的放在沈傾瑤身上，竟忽略了那一句句‘你家常青’的打趣之意，忽然瞪大了眼睛：“難道阮侍妾是想要王妃引薦，去侍奉王爺？”

沒等沈傾瑤說話，一旁的兩個嬤嬤就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了。

一人笑著解釋道：“姑娘年紀還小，無怪她聽不出那個意思，阮侍妾怕是存了離府的心思，想要向王妃娘娘討要一個好前程呢。”

笑晴恍然大悟，放心的松了口氣，想走而已，只要不是眼巴巴的盯著她們王爺，這有什么了不得的，轉而聽見沈傾瑤清越的笑聲。

“這個阮絲，還真是個寶呢。”

放著側妃高位不要，想拼一個自由之身，若她真如她表現的那樣想法，待到塵埃落定以后，就是幫上她一把又有何妨呢。

“對了，怎么一天都不見落雪人影兒，你們看到了嗎？”這都一上午過去了，平日里老在眼前晃蕩的人竟然忽然不見蹤影，沒了這丫頭的嘰嘰喳喳，沈傾瑤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笑晴收拾了桌上的果盤，促狹笑道：“還能是去哪兒了，一大早上就出府往百翎閣那邊去了。”

去了百翎閣，那就是找影素了。

沈傾瑤放心的點點頭，落雪跟影素的關系日漸升溫，估計好事將近。扶著嬤嬤的手往榻邊走，整個人剛沾了枕頭，濃濃的困意就涌了上來，沉沉的睡了。

暮色迷離疊合的時候，秦芒終于姍姍而歸。

此時白日的暑氣都已經退了，沈傾瑤帶著笑晴倆在湖邊的亭子里聊天，隔了薄薄的紗帳使得蚊蟲不近，又有淡淡的荷香飄散在空氣里，好不悠閑。

秦芒踱步進來，瞧見這一幕立刻展開一抹寵溺的笑容，隱去了眉間的煩瑣情緒，走過來對沈傾瑤關心道：“今日可好些？孩子可還乖？”

笑晴連忙行了一禮，悄聲退下，將空間留給夫妻倆。

沈傾瑤懶懶的撐起身子，等秦芒在旁邊坐下，順勢往他懷里懶洋洋一靠，答道：“早起的時候吐了一場，再也就安安穩穩了。回來這么晚，可用了晚膳？小廚房的灶上熱著筍粥，我吃著味道不錯。”

“回來以前在外面已經吃過了，你喜歡，就讓小廚房里多預備著。”秦芒攬著沈傾瑤，眸光對簾外的景一掃而過。

沈傾瑤歪著腦袋，嗅著秦芒身上皂片的淡淡清香，知道他肯定是先沐浴一番才過來尋她的，眼里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明知故問道：“怎么你的臉色這么不好，是誰惹了我們王爺不開心？說出來，本王妃幫您教訓出氣可好？”

秦芒無奈的伸手彈了彈沈傾瑤的額頭：“沒事，就是奔波一天有些累了，聽說你今天白日里見了一個芷蘭苑的侍妾，還親自下了禁口令，不準守著琉璃院的人將她來過的事張揚出去？”

“對啊，阮絲是來給我報信的，說是那人給你后院的那些女人們傳了口信，誰要是能在我懷孕期間得到您老人家一夜恩寵，誰就能晉位升做側妃。阮絲既然肯來賣我個好，我當然不會虧待了她，讓她一出門就變了眾矢之的嘛。”

沈傾瑤將中午阮絲過來琉璃院的話大略的跟秦芒講了一遍，然后面色不悅的看著外面漸漸沉下來的天色。

“原本我還想著這些女人大概是擔心你的禁足令才不敢來我琉璃院報信的，于是特意帶著笑晴跑到這里來等，結果等了一天也沒見到半個人影過來投誠，看來你后院那么多個女人，就只有這阮絲一個是長了腦子的。”

“阮絲？”秦芒聽到這個名字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眼里帶著些迷茫，顯然是根本就不記得還有這么一號人物了。

“也難怪她對你無心，就是那個姓章的侍妾的陪嫁，”沈傾瑤笑著給秦芒解惑：“聽她講，你是因為章侍妾得罪了云巧兒，故意給后院做臉色看，才抬了她的身份，從未侍奉過你，等到此事一了，我打算給她安排個新身份，放出府去。”

說道云巧兒三個字，沈傾瑤還是故意咬重了幾分。

秦芒聽弦知意，連忙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你高興就好，就是把整個后院都疏散了也沒關系。”

“真的？”沈傾瑤懷疑得看了眼秦芒，忽而一笑：“我記得你今早出門的時候，帶的好像不是這件衣裳，還匆匆去沐浴過了，老實交代，進府的這一路上你碰見了幾個偶然經過的侍妾？有沒有被人給占了便宜？”

都氣到想要把所有侍妾打發出去得地步了，肯定是在來琉璃院的路上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們給圍攻了。

秦芒臉色一僵，見沈傾瑤眼中只有揶揄打趣之色，并沒有惱怒生氣，低頭無奈的碰了碰她的額頭，聲音里呆了幾分委屈：“壞丫頭，不吃醋也就算了，還有心情看你相公的笑話。”

“哈哈……”瞧著秦芒一副被主人遺棄的大型犬的表情，沈傾瑤忍不住大聲笑出來，伸手拍了拍他湊過來的頭，柔聲安慰道：“乖啊，等著姐姐給你出氣哈，今晚就讓那個人付出點代價。”

那個人，指的當然就是皇甫銳。

她準備了好幾天的禮物總算今晚可以派上用場了。

秦芒對沈傾瑤這樣摸頭的動作很不習慣，臉上表情露出一絲不自然，不過剛剛在前院被一眾侍妾們圍攻而產生的郁氣，總算在沈傾瑤的巧笑嫣嫣之下，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