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下的馬薩諸塞州銹山鄉下，風干澀像是尖刺，透過衣服不斷侵蝕人的膚表。

雖然愛爾蘭單獨將夏洛特攔下，并提出要去逛逛以完成自己當作游客的任務，但是荒涼的村落可提供不出一個觀光景點以供兩人打發時間。

唯一值得愛爾蘭感興趣的是村口那棵矮樹上的鳥窩，可遷徙的鳥兒吝嗇到不留一根羽毛，就像某位獨自離去的家伙沒留下準確的出來時間一般。

在荒涼的村子附近來回徘徊近一個小時。

陪襯的少女忽然委婉地問道：“先生，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愛爾蘭斜睨過去。

少女強行耐住發寒顫的動作，她的意志卻不足以主宰生理反應。

愛爾蘭順勢說道：“那我們就休息著等他出來吧。”

“好！好。”夏洛特雀躍道。

前一個好是由衷的，后一個是上下牙床擠占出來的。

愛爾蘭挑了一間看上去還算完整的房屋，進入后，忙活一陣升起火堆。

夏洛特將大門處留了一個可以觀察到外面的孔，并站在了門口的觀察位置，不至于費萊回來時幾人巧合錯過。

“坐會吧，他應該沒那么快。”愛爾蘭主動招呼道。

夏洛特猶豫一陣，悄悄往里面挪了幾個身位坐下。

“唉，”愛爾蘭看著她的動作，嘆了口氣，后又主動問起，“你叫什么名字來的？”

“夏洛特。”

“夏洛特？這是名字還是姓氏？”

“我也不知道。”夏洛特猶豫一陣回道，有些小聲。

愛爾蘭不免怔住，然后岔開了話題：“你一月能在旅館里領到多少薪水？”

“平均在二十五美元左右，最高一次是三十八美元十七美分。當然，能得多少主要看客人們的小費。”

愛爾蘭點了點頭，在心里換算一番，發現眼前少女的月均薪資不及自己的五分之一，又是帶些感慨的問起：“夠養得起你的妹妹嗎？”

夏洛特沒想到有這問題，明顯的怔住后才回道：“桃樂絲很懂事，她和我的花銷都很少。桑德斯叔叔和嬸嬸也都會幫忙救濟他們。”

敏銳地，愛爾蘭捕捉到了一個單詞。

他們？

寒風呼嘯，少女擋住風口，跳躍的火焰足以襯出她臉上的早熟。

愛爾蘭在懷里假裝摸索一陣，然后取出費萊交代好的百元鈔票。

夏洛特震驚到說不出話。

愛爾蘭平靜如常：“小費，這一趟你應得的。”

“謝，謝謝。”夏洛特哽咽道。

接下去就是不斷的交談以便打發等待時間。

為了不讓風持續灌入，愛爾蘭還是將門窗關上了。

不過兩小時后。

門外響起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動靜，雜亂的腳步聲配合著人的驚慌交談，并不是費萊的呼喚。

“快，快，上帝保佑，這里竟然有一輛馬車！快，快過來！”

“誰家的馬車？！”

“看上去像是‘兔唇’的，管他呢，逃命要緊。”

“讓讓，讓個位置出來。”

“該死的，你還背著這個死人做什么？！”

“可，可他是小鎮探長。”

“他的命能換你的命還是大伙兒的命！你再不把他放下來，我就連同你也丟下去！”

“它要跟上來了，快，快駕馬離開！”

在一陣沉重的肉體接觸雪地的聲音后，吵鬧的動靜漸漸消失，連帶著還有不遠處拴著的馬車。

愛爾蘭和夏洛特躲在窗后面，不過三分鐘的時間里，他們目睹了一場拋棄同伴的逃生。

至于追逐他們的對象，兩人還沒有見到半點身影。

愛爾蘭先是狐疑地打開了半個門縫，窺視不遠處被丟棄在地上的半死不活的人。

后知后覺的夏洛特則先擔心起旅館載客的馬車，剛想開口哀嚎，而后空氣中的濃重血腥味就讓她閉起了嘴巴。

“先出去看看先。”愛爾蘭招呼道，一馬當先的走出了門外。

夏洛特猶豫半秒，也跟了出去。

兩人直直地來到事發地前。

原先綁著馬的細繩被生生扯斷，遠去的車轍歪歪斜斜。

“他們是從那邊過來的。”

夏洛特眼尖，指著一側連通了村子道路的松樹林，再往樹林深處就該是去礦區的路。

愛爾蘭的眼神則在現場雜亂的腳步上來回，然后看回了那位被拋棄者。

他們在害怕些什么呢？

被拋棄者整個人陷在了雪地里。

而在愛爾蘭兩人出來的這段時間，他身下的雪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過來，幫下忙。”

愛爾蘭囑咐道，忙放下身段配合夏洛特將被拋棄者翻過來，順手擦了擦他臉上的雪。

而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了兩人視野里，現在，他正因身體的痛苦不斷皺眉，倒是不見呼吸起伏。

“芝諾伯伯！”

見到臉的一刻，夏洛特明顯一驚。

“你認識？”

愛爾蘭將手探向傷者的人中處。

幸好，這個人還有著能感受到的鼻息。不過很弱，需要及時止血。

“亞瑟·芝諾，他是小鎮的警長。”

“亞瑟·芝諾？”愛爾蘭皺眉，邊檢查傷者身上出血的傷口，邊回憶，“他好像是帶人來搞疏散工作的？”

“你怎么知道？！”夏洛特有些驚訝。

找到腹部出血口的愛爾蘭沒理會，從懷里摸出防身工具，匕首和短撬棍。

撬棍先是放在了一旁，他只用匕首對著警長的衣服割開一個細口，指揮道：“從他身上扯些布下來。”

夏洛特也知道事態緊急，趕忙順從要求，費力扯下一個布條。

愛爾蘭又割下來一塊棉絮，先將傷者衣服撩起，露出里面像是撕咬的猙獰傷口。

他皺眉地將布條的一頭穿過傷者后背，結合著棉絮在傷口處綁緊，讓血止住。

“來，抬著他的腿。”

愛爾蘭繼續指揮。

他想讓夏洛特和他一齊將這位可憐人搬到燃著火堆的屋里去。

但忽然間，事與愿違，夏洛特那頭松了些力氣。

“狼！狼！”

這位少女忽然語無倫次道。

愛爾蘭忙轉過身去，還極快的將地上的撬棍撿起，一手反握匕首。

待他再看少女所指的方向時，對上了一雙森然的眼睛。

那是一團匍匐在地上的黑色，一團像是狗又像是爬行猿類的動物。

如果讓愛爾蘭自己來評價第一眼見聞，那絕不是什么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