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粗獷。

這位矮漢此刻正拄著拐杖，披著白色的病號服，右半邊腿打上了石膏。

在病房里的兩人正準備離開時出現在了門口。

他出現的時機實在太過恰如其分，以至于想離開的紐森兩人有片刻呆愣。

在兩人相顧后的不斷打量眼光里，愛爾蘭從容一瘸一拐的從門口進來，直至紐森·克利尼亞身前。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杰森·艾薩克?！?

簡略掉中間名，愛爾蘭邊自我介紹邊禮貌地伸出了右手。

“紐森·克利尼亞?！奔~森握手回應道。

握完手后，愛爾蘭將目光轉向了窗臺方向。

不等莉蓮·海德開口，他就先主動開口試探的說道：“莉蓮·海德小姐？”

“哦？”莉蓮臉上驚異，“先生，您認識我？”

“娘的，長得還真不賴?！贝_定身份后，愛爾蘭先是上下打量一番咕噥道，然后才回答對方，“費萊跟我提起過你，我猜了個大概?！?

莉蓮來了興致，問道：“提過我？他怎么評價我的?”

“嗯?！?

實際上，費萊也就那天在車廂里提了一嘴，當時的愛爾蘭還主觀的將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子當作是他的姘頭。

愛爾蘭琢磨了幾秒，將姘頭這個單詞塞回了腦海深處。

“也沒說什么，他當時當老子是你的線人?！?

莉蓮干笑了兩聲，說道：“您長得確實符合作為線人的標準?！?

“什么意思？”

“就比較.....市井?！?

莉蓮斟酌著，用了一個不太傷人的詞。

“哈，我上司也是因為這原因將老子收編的。”愛爾蘭自我調侃道，隨后切回了剛才的主題，“所以，你們是想找我問些什么？”

這時，久不說話的紐森終于是有了開口的機會。

他忙向這位新來的從頭講解了他們剛才所說的內容，關于克利尼亞氏癥的起源傳播發展，關于幾人的調查行動，以及最后的救援。

而費萊的那部分，由莉蓮小姐補充部分情況。

加上愛爾蘭自己的腦補，大約二十多分鐘過后，他才大致清楚現在是什么狀況。

“所以說，我現在是卷進了一個很詭譎的調查事件里？”愛爾蘭聽完后第一時間問道。

“嗯哼，可以這么說?！崩蛏徎氐?，“在場的三人里，我是為了寫故事，紐森醫生是為了根治怪病，而費萊，他大概是因為父親的死?！?

“這我都聽懂了。不過有一點，”愛爾蘭說道，他倚住拐杖，掃視了一圈，“為什么對病癥溯源是要靠一位記者，一位醫生，還有個富家公子呢？”

“上個月末，疾控中心就已經派人聯合了警察們一起開展調查了，我沒有收到任何結果反饋，所以才...”

紐森解釋，他并沒有將話說全。

愛爾蘭倒是應激的評價了句：“如果是銹山警局那幫蛀蟲，倒也不稀奇。”

聽上去，他還帶著些氣。

這源自于他剛來銹山那會兒，他上門要求警察局配合禁酒行動。

但各區的警察局也只是嘴上應承著，實際并沒有派一個警員跟著他行動。

唯一一次有人配合還是靠著他的人際關系才勉強求來的。

“銹山的報業同行們也有很多在努力，但我習慣于親自探究真相。”莉蓮小姐也說出了自己的理由。“說回正題，艾薩克先生，我們想知道就是剛剛說的那個‘突破口’的下落，他應該是和你們同一批進去的人?！?

“嘶?！?

愛爾蘭抽了口冷氣，再三確認：“你們說的那個人，嗯，你們確定他長得很蠻狠，很高大？”

“沒錯，”莉蓮看著他的表現，還以為是描述出了差錯，“如果您不能從我這些描述里記起那個人，我還有他人臉的畫稿?！?

“我想不用了，我只是在猶豫該怎么跟你們描述?！?

愛爾蘭猶豫道，不覺的注意到了一旁的果籃。

福至心靈，他指著說道：“麻煩將那個蘋果遞給我。”

紐森不明就里的遞了過去。

接過后，他擦了擦手，拄拐走到垃圾桶旁。

然后，在兩人不解的眼神中，用力將蘋果捏爛，丟進桶里。

“您這是？”紐森開口問道。

“雖然有些超乎科學常識，但事實上，在進去的第一天，有個猛漢就當著我們的面被一個矮個子一拳砸爆了腦袋?！?

愛爾蘭說完，看了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兩人。

又怕兩人實在不理解，他還補充說道：“說簡單點，就是他娘的早死了。我們一共被送去了十五個人，里面的符合你們描述的就一個，他當天就死了?！?

病房里一時安靜下來。

紐森醫生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的？”

“千真萬確?！睈蹱柼m點頭肯定道。

莉蓮和紐森兩人對視一眼，隨后異口同聲地嘆了口氣。

這消息意味著兩人這周的努力在一開始就注定失敗。

當然，也不是全無收獲。

莉蓮小姐完整的找回了因她被擄走的費萊。

紐森醫生給克里弗醫學中心拉來了一大批業績。

但這不是兩人最初想要達成的目標，甚至于，他們還要在后面的調查里重新換個方向。

愛爾蘭看出了兩人的氣餒，他有些不解：“那個人真他娘的有這么重要？”

紐森瞧著他，解釋：“我先前說過，零號病人送來時他就是譫妄的狀態了。

沒人知道他是在哪里感染上的病，也有可能在他之前就有其他的感染者了。

當然，這都不重要。

疾控中心的調查方向是針對后面的第一批大規模出現的病人行動軌跡里面開展，連我最開始也是如此。

而因為越來越多的人感染，溯源調查也越來越難展開。

這病很突兀地爆發在每個銹山的地方。它編織的網大到找不到中心點。

后面，我將目光放在了零號病人上，這也與莉蓮小姐他們剛開展的調查不謀而合。

而這個人唯一的特殊點在于，他是零號病人的司機兼貼身保鏢?！?

“但現在他死了?！睈蹱柼m接話道，“不過既然請的起司機，他應該有許多仆人，又何必揪著一個不放。”

“都快死光了，全是克利尼亞氏病患?！?

“都是？那就剩這一個？”

愛爾蘭實在不理解，又覺得莫名駭然。

“少有的活下來的幾個，紐森醫生都抽空去拜訪過了?！崩蛏徴f道。“他們被那怪病嚇住了，說辭含糊不清，說什么的都有。我們后面結合分析起來，沒一個是能用的。現在就剩下這個我最開始的目標，也是和費萊一同失蹤的人?！?

過去的一周里，莉蓮和紐森其實算是分頭行動。

一個人調查同伴下落。

一個人配合前往調查零號病人周圍人的情況。

“但現在他死了?！奔~森語氣低落的接道。

看到紐森的愁顏，愛爾蘭實在有些語塞了，他想說些什么，又覺得實在不合適，便也跟著沉默。

沉默里，費萊那種囈語又漸漸清晰。

傳入愛爾蘭耳朵里，他有些驚疑地望向了床上，看著那翕動的嘴唇。

在一番猶豫后，自覺不合時宜地向紐森問道：“呃，那個紐森醫生，費萊他娘的現在是什么狀況？”

“昏迷了，現在是在講夢話?！?

“昏迷了？怎么會？”愛爾蘭問道。

在他的認知里，費萊還是在那個霧天順從他的要求，一路往山里逃跑。

他實在不理解，就算是受傷，怎么會是昏迷。

后面又被灰耗子追上了，那不應該啊，自己都沒事。

愛爾蘭不解的想到，靜等一個解釋。

然后他就聽見莉蓮一五一十的將怎么遇見的幾人，以及費萊臨昏迷時的場景說了出來。

聽完，愛爾蘭驚異的叫起來：“等會兒，你是說這小子他把那個矮個子做掉了？”

“怎么了？”莉蓮疑惑道。

紐森也接話說道：“從現場來看，就是特倫奇先生最后一刻殺死了那個矮個子。”

當場的驗傷就是他完成的，情況他影響無比深刻。

一個臉上帶有惶恐神色的矮個子。

一個現在躺在病床上，但當時全身上下都帶有血污的費萊。

“娘的，他他娘的又跑回來了，這不聽話的混蛋！”愛爾蘭倏爾想通，自顧自的說起來。“但是他怎么做到的？三基石？這小子也就嘴上說說，也見到有什么神奇手段啊？”

兩人不解，他們追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他娘的大了！”愛爾蘭指向了垃圾桶，“那個矮漢，就是一拳砸死人的家伙，老子身上的傷也是和他搏斗造成的。”

“這...”

愛爾蘭見他們不信的樣子，也將自己這些天的經歷講述出來。

帶有些奇幻詭異色彩的經歷讓信奉科學至上的紐森醫生連連搖頭。

莉蓮小姐沉默著，眼里泛起異樣的光。

見兩人這番模樣，愛爾蘭不再多贅述，倒是想到了些別的。

“你們說，如果費萊他現在是說夢話，那他現在夢到會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