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沿著腳印前來的是矮耗子。

費萊扔出的火把，在他脖頸乃至半邊臉上留下了猙獰的燒傷痕跡，本就丑陋的面容，此刻愈發顯得駭人。

他一瘸一拐的慢慢沿著腳印追過來，邊走還邊不住的咒罵。

舉著火把的那群耗材們著實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山谷中的六座教堂燒了四座，連唯一一條出去的小道方向都傳來了些許槍聲。

對于槍聲，灰耗子也沒多想，只當是守在外面的兄弟們發現了這群逃跑的“耗材”。

等所有處理完山谷的騷亂后，他才反應過來，那位派出去捉人的灰袍離開的實在有些太久了。

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帶著這樣的疑問，灰耗子陰沉著臉一路追來。

隔著老遠，灰耗子就隱約見到了白蒙蒙的霧里那團橘紅色的光。

他見狀吼道：“貝內特？！”

那頭沒有回應，些許微弱的血腥味飄來，灰耗子愈發篤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自覺皺眉，腳步加快了幾分。

穿過濃霧，穿過枯樹，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然后灰耗子就看見了大樹下燃燒的火堆，以及火堆旁的兩人。

較矮的那個是一副昏過去的模樣，他有些印象，是和他搏斗了一會的家伙。

至于另一位，灰耗子只瞧見了他的背影。

灰耗子再次喊道：“貝內特？！”

那人回過頭來，滿臉血污，眉眼間并不是他熟知的那位灰袍。

而是上頭先前交代過的費萊少爺。

那難掩的血腥味就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灰耗子愣了兩秒，有種荒誕感油然從心底生出。

那位叫貝內特的手下論戰斗力，絕對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可以對付的。

他不確定的再喊了一聲：“貝內特？”

心里還期望著，能從某個角落里傳來熟悉的回應。

但等來的是費萊·特倫奇的回答：“你如果是喊你那位手下的話，他已經死了，我親手了結的他?！?

這更荒誕了，作為獵物的一方成了勝利者，現在大搖大擺的坐在幾米開外的位置烤著火。

一時間，讓灰耗子有些不知怎么面對。

灰耗子覺得自己該第一時間沖上去制服費萊·特倫奇的。

但對方好像沒有逃跑的打算，似乎連那天見到的驚慌都沒了。

灰耗子瞇起眼睛，緩慢向前靠近，目光警惕地留意著周圍，謹防有陷阱。

費萊的手段有些臟，他是有過教訓的。

直到現在，他的兩股間都還有些隱隱作痛。

費萊瞥了他一眼，平靜道：“你不用這么謹慎的。我沒那些力氣了，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

如費萊所說，地上沒有陷阱，除了血跡什么都沒有。

這就是一處尋常地方，唯一有些不一樣的是地上血跡的分布，它們成了個不規則的圖案，部分被雪和腳印擾亂，讓灰耗子看不出所以然來。

等走到近前，灰耗子猶豫了半天，既拿不準該用什么稱呼，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后只好吞吞吐吐道：“特倫奇......少爺。”

但還沒說到一半就被費萊出言打斷了。

“如果我現在老實跟你回去，最后我會變成什么樣子，會成為地牢里的那些嗎？”

聞言，灰耗子看了費萊一眼，又觀察下四周，以再次確定有沒有什么奇怪的陷阱是他忽略的。

現在的場面實在讓他摸不著頭腦。

本該互為敵手的兩人有些奇怪的像朋友般，在燃起的火堆旁，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或許是費萊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想要逃跑的意味。

猶豫一會后，灰耗子如實否定道：“不，那些耗材都是失敗品?！?

“失敗品？”費萊反問，臉上一層血污遮掩下，看不出到底是怎樣的表情。

“是，正常的不會這樣的，最多只是會影響思考能力，還有說不清楚話。”

灰耗子說得冠冕堂皇，臉上的燒傷都尤為自然地跟著晃動。

原來我兄弟是抱了這樣的打算。

費萊想到，低頭暗自譏諷的笑了兩聲。

然后又連問了幾個已經猜到答案的無關緊要問題。

灰耗子在回答中確定了費萊實在無心逃跑，語氣愈發不耐，有種想立刻捉起費萊的意味。

“那你們又是怎么做到實現那些咒語的？”

費萊繼續問道，好似看不出灰耗子臉上顯露的情緒。

“大致就是靠意念，說了你也不懂。既然不跑就快跟我回去，別再問些沒意義的東西了！我實在是……”

正說著，山谷方向傳來了零星槍聲。

灰耗子一驚，他忙回過身去，朝來時的方向看。

霧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眼里閃過幾分疑惑驚異，對著突如其來的不正常槍聲，目光在費萊和山谷方向之間來回。

一時間，自以為看透一切的灰耗子兇狠起來，猛地拽向費萊，怒喝：“我說你怎么這么從容呢！原來是在拖延時間等救兵！”

費萊同樣也是驚疑，但他表現得更為迅速，在灰耗子伸手的一剎那間猛地做了反擊。

這次是摻了些雪的沙子。

愛爾蘭傳授給他的“勇氣”，實在是太過好用了些。

灰耗子一時間又迷住了眼。

不過，他下意識用一只手護住襠部，一只手隔擋在眼前。

沒能得逞的費萊只能抄起靠坐姿遮掩住的撬棍開始猛擊灰耗子的下顎。

迷了眼的灰耗子像感受不到疼痛似地撲向費萊。

即使短暫看不清東西，即使遭受打擊，這個人形猛獸仍憑借經驗壓著費萊打。

灰耗子本意是想將他擊暈，也不敢用勁。

打著打著，他聽到了夾雜在零星槍聲中的幾句聽不懂的話。

“初生拂曉靈光，映照虛妄之門。

但憑魂靈翩引，唯見祂影如煙。”

白色的霧氣瘋狂涌動。

那些被掩蓋的血跡，在兩人的打斗中，露出了逆五芒星陣的一角，但隨后又逐漸變得模糊。

灰耗子突然瘋了般嚎叫起來。

手上的力氣也在逐漸加大，逐漸施加在了費萊身上。

費萊嘴里依舊是那些灰耗子聽不懂的話。

到意識模糊了他也不曾停下念誦。

同樣，灰耗子的瘋嚎也一刻不停。

“砰！”

直到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這樣的局面。

在視野的最后，費萊瞧見了一個長發飄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