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如同白色帷幕的濃霧籠罩住了前路，沉沉的積在這一方將離開的山谷路上。

摻雜著酒味的寒風灌入肺里，吹得愛爾蘭和費萊的頭發肆意飛舞。

幾人粗重的呼吸在口鼻間凝成白霧，剎那間又融入了這鋪天蓋地的茫茫白色之中。心底的冷意壓過了身體的感知，逐漸蔓延至四肢，直至將他們僵住。

在視野盡頭的那兩位獰笑著，嘴角掛上了無盡的冷意。

灰袍在風中翻飛，獵獵作響，悚然如禿鷲的厲叫聲。

仿佛有什么在無聲宣告著幾人的結局。

“跑。”

愛爾蘭低吼道，聲音帶上些難以言喻的掙扎。

費萊先是愣住，攥緊手中已經熄滅的火把。

火把是什么時候熄滅的呢？

就在逃出牢籠的那一刻，意識到橘紅色火焰如同指路明燈的愛爾蘭堅決要求眾人熄滅它。

但此刻，已毫無意義。

“跑。”

愛爾蘭弓著身子，又喊道。

其余幾位一同跟隨的獄友們倒是反應過來，在第二聲警告響起的時候，紛紛消失四散在霧中。

灰袍動了動，跟著消失在霧中。

場面一下就只剩愛爾蘭與灰耗子在對峙。

還有遲遲未離開的費萊。

他不知在糾結什么，呼吸一聲更過一聲。

“跑！”愛爾蘭第三次吼道。

他推了把費萊，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在手里的火機在這一聲吼叫中隱蔽地塞進了費萊手里。

僵住身體的費萊順著推力往一邊去。

他猶豫地回頭看了眼愛爾蘭。

對方眼里的決絕讓他終于下定決心，撒腿消失在霧色里。

而等他離開的一瞬間，灰耗子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幾乎拉出殘影，僅僅一瞬間就沖到了愛爾蘭眼前。

接著低躍起，一個擺拳直沖面門。

愛爾蘭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舉起撬棍格擋。

金屬與骨骼相撞，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愛爾蘭不受控制地后撤卸力，再瞧手里，撬棍已然有些彎折。

“呵，還不賴。”灰耗子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愛爾蘭沒答話，猛地從地上抓起把泥沙，撲到灰耗子的面前，意圖搶攻。

灰耗子的速度明顯快上一截，在被近身的一刻，提前側身躲過撒向面門的泥沙。

同時，趁著對方撲空，他一記鞭腿帶著呼呼風聲掃向愛爾蘭的腰側。

登時，愛爾蘭倒飛了出去。

在地上翻滾幾圈后，愛爾蘭啐出一口血沫，迅速調整姿勢。

他注意到灰耗子的指節正在發出詭異的“咔咔”聲，身形似乎比剛才更壯碩了幾分。

沒時間多想，灰耗子已經再次撲來。

愛爾蘭則是假意體力不支的踉蹌站起，在灰耗子撲來的瞬間突然變向，微微彎折的撬棍狠狠砸向對方膝蓋。

“咔嚓”一聲脆響，灰耗子的右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曲，但他微微皺了下眉，僅表現出些許停頓。

見狀，愛爾蘭近乎本能的乘勝追擊，趁著對方出現短暫失衡的間隙，雙手緊握撬棍，瞄準太陽穴。

撬棍在空中劃出一道呼嘯的風聲，帶著必勝的決心。

灰耗子不閃不避，單臂擋在額前。

又一聲骨頭與金屬的撞擊聲。

灰耗子不受影響般，一掌鉗住將縮回的撬棍，從愛爾蘭手里硬生生奪過，隨意丟向一邊。

“就這點本事？”灰耗子輕蔑道。

愛爾蘭粗喘著氣，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有些難堪地向后退。

灰耗子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欺身襲來，這次對著愛爾蘭胸腹出拳。

盡管愛爾蘭盡力閃身躲避，但終究速度不及。

對方雨點般的拳頭落下，幾番疏漏防守下，他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在一記重拳過后，支著兩臂的愛爾蘭癱倒在了地上。

“呵，游戲結束了。”

灰耗子獰笑著，一把掐住他的喉嚨，將他提離地面。

對方手指慢慢地收緊。

愛爾蘭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到只剩紅與白。

耳邊自己那劇烈的心跳聲如雷鳴般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倒計時。

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橘色，跳躍的橘色闖入了視野中。

時間回到剛剛。

費萊在濃霧中奔逃，掌心被金屬火機硌得生疼。

他突然剎住腳步，胸口劇烈起伏。

“該死！“

費萊咒罵道，狠狠捶打自己的大腿。

霧氣在他周圍翻涌，像無數蒼白的手指試圖挽留他。

他想起愛爾蘭那分明是赴死的眼神。

已經熄滅的火把被攥得咯吱作響，費萊猛地轉身，瞧著遠處見不到人的哀嚎幕簾。

“艸！”

這次是一句下意識的粗口。

火機齒輪迸出刺眼的火花，重新點燃了布條纏繞的臨時火把。

費萊顫抖身子調轉了方向，向著之前來的方向狂奔。

緊接著，他看見愛爾蘭被掐著脖子提起，雙腿在空中無力踢蹬。

費萊忙將燃燒的火把全力擲出。

火焰在浸染酒精的灰袍上炸開，猶如毒蛇吐信般瞬間竄上領口。

顧不上許多，灰耗子松開了鉗制，想將身上的燃燒物脫下。

愛爾蘭趁機滾到一旁，大口喘著粗氣。

而費萊也終于從霧中顯出身影，直沖那個已被他點燃的灰耗子。

這下，灰耗子想不顧一切抓向來人。

但他的雙眼突然瞪大，他看清了費萊那張臉，手里的動作本能性地慢了下來。

費萊聞到了皮肉焦糊的惡臭，還見到對方被火舌舔舐的半邊臉。

見對方猶豫，他二話不說將右手突然伸出，猛地撒了把昨晚裝在兜里的沙礫，并對著下體附送上了一腳。

沙礫灌入灰耗子眼眶，細小顆粒在眼眶里瘋狂摩擦，還有關于脆弱器官傳來的痛感。

這個戰力驚人的怪物終于發出一聲嚎叫，并倒在了地上。

“走！”

費萊拽起愛爾蘭，連同地上那根彎折的撬棍也一并拿在手里。

兩人跌跌撞撞地沖進濃霧。

等兩人走遠，滿身血跡的灰袍重新回來了。

看見灰耗子的樣子，他疑惑道：“神甫？”

“別管我，”灰耗子捂著眼睛，他指了指延伸的雜亂腳印吩咐道，“特倫奇少爺帶著另一個耗材跑了，你先去抓回來。”

灰袍應了聲，然后消失在了霧里。

灰耗子坐在原地，看著不遠處，低聲獰笑：“跑吧……跑吧……你們能跑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