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總能吸引人的目光注意。

近乎是甜膩的酒水氣味融在這一處山谷的空氣之中。

費萊順著氣味將視線緩緩移了過去。

幾幢再平常不過的哥特式原木搭的小教堂兀立在了他們面前。

就在這四周密林夾雜著厚雪的山谷里，就在這隱約有些許誦經聲的幽靜氛圍下。

唯有那隱藏在云層中的殘月灑下幾縷昏黃月光，勾勒起教堂頂的銅筑尖頭倒影。

費萊瞇著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張大，然后又忙恢復到原先的那種看不出狀態的微瞇眼狀態中。

他實在不理解，為什么在山里見到的是如此建筑。

教堂，傳出隱約誦經聲的教堂，遠看上去再正常不過的教堂。

而正是這種明知不正常的正常，才讓人心里毛骨悚然，就像有什么藏在正常表面下的暗流在候著他們這群被送過來的人。

隨著吹哨人的哨聲轉變，眾人開始停下來。

沒半晌，教堂里走出個身披灰色亞麻袍子的矮個子。

吹哨人陰惻惻的說道：“十五個，都是深港區的，就交給你了?！?

“怎么這么晚還有？”矮個子有些不滿。

“呵，誰知道他們怎么想的。”吹哨人陰笑，“總之，有就好了，你們還挑什么。”

矮個子也認同的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吹哨人見如此，將手里牽頭的繩子交到了矮個子手上。

然后又吹了一聲尖銳的哨聲后才轉身離開。

接過繩子的矮個子牽起他們徑直往最靠右側偏小的教堂里走去。

他倒不像吹哨人會使用哨子控制醉酒的人，只是單純拉著眾人往前。

即便費萊身處隊伍中間位置，都能清晰感受到從矮個子手中繩子那頭傳來的、令人難以置信的巨大力量。

在這種牽引下，眾人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腳步虛浮地慢慢向小教堂挪去

如同剛剛，費萊和愛爾蘭再次睜開了一道小縫。

在經過可以看見教堂大廳內的窗臺邊時。

那微弱卻又透著詭異的誦經聲愈發清晰地傳了出來。

費萊向里面瞄了一眼。

可見到的有些奇怪，里面都是些身著黑色袍子的人，坐在大廳中央圍成一個大圈。

各自手里捧著一張紙，對著念念有詞。

傳出來的經文聲細若蚊蠅，雜亂卻又好似遵循著某種隱秘秩序。

就像是一篇完整的經文被打散。

然后從不同人口中無序念出，拼湊成一曲詭異的樂章。

費萊只看到一眼，然后就立馬被拖離了窗邊往前趕去。

矮個子將眾人拉到了教堂后頭。

教堂的后側有一處看起來極為隱蔽的入口，一塊厚木板斜斜地搭在地面，擋住了大半視線。

矮個子走上前，隨意將木板拉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接著他拉起眾人順著洞口向下的階梯走去。

到了里面，矮個子隨意找了個沒有人的空牢房，將捆著眾人的繩子一個個扯斷，然后暴力推搡了進去。

待所有人都被關進牢房里，矮個子二話不說的轉身離開。

清醒中的費萊和愛爾蘭等腳步聲走遠后，才開始有所動靜。

“我聽他們說什么‘耗材’的，還以為要給宰了。”愛爾蘭說著拍了拍身上灰塵。

費萊沒接話，他往四周看了兩眼。

借著過道墻壁上的油燈光，看清了四周相鄰牢房里還有好幾個蓬頭垢面之人

察覺到了費萊的目光，其中一兩個人都朝著費萊咧開了滿嘴的黃牙，繼而又蹲下，在地上寫寫畫畫。

剩下的沒看費萊的人或蹲或躺，嘴里不時發出含糊不清的嘟囔。

聽上去，依舊是那外面如蚊蠅聲般的經文。

費萊眼皮跳了跳，他心里起了幾分驚疑。

想說些什么，回頭找同樣清醒的愛爾蘭時。

這個矮漢已經蓋上了角落里的破褥子，悠游自得地閉上了眼開始小憩起來。

“你怎么？”

還沒等費萊問完，愛爾蘭那稍顯鄙夷的話語就傳來了。

“在這鬼地方瞎折騰有啥用，先養精蓄銳，指不定后面還有更難的事兒等著咱?！?

細細聽上去，倒也有一番道理。

費萊默不作聲，也從角落找來破被褥蓋上睡覺。

只是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他，既受不住破被褥的臭味，也難以忍受耳畔時不時傳來的吟誦聲。

再加上破被褥愈發擋不住的寒冷。

費萊左右睡不著，他有種病癥又開始作祟的感覺。

等消耗到最后，他反復置于半夢半醒之間。

而就在這難受的睡眠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猛地響起吵鬧的聲音。

和他們同一個牢房的那十三個醉漢，終于意識回歸到了身體里

這些清醒過來的先生們，先是對自己突然出現在這陰暗地牢里表達出了十足的愕然，然后奮力尖叫起來，尖叫過后又是哀嚎，最后是無助的啜泣聲。

總之就像費萊在車廂里清醒時那般，放大了自己的情緒。

等情緒消耗完后，他們又開始圍著牢房柵欄喊了起來。

“我這是在哪兒？！”

“該死的，誰，到底是哪個混蛋的惡作??！”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吵了一陣，那個帶著他們來到這兒的灰袍矮個子總算是出現了。

他倚在對面牢房的牢門處，靜靜看著這邊嚎叫。

等看了一會，發現了沒什么動靜的費萊兩人，他有些驚喜道：“還算是有兩個聽話的，好，挺好?！?

人群中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被這壓抑的氛圍逼得徹底失控，突然沖著矮個子大聲叫罵起來。

罵聲污穢難忍，直沖矮個子下三路和家里長輩而去。

矮個子臉上原本平靜的神色瞬間變得陰沉，他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二話不說打開牢門沖了進去。

那橫肉男人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應。

矮個子已經來到他面前，猛地揮出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腦袋上。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

男人的腦袋登時爆裂開來，紅白之物四濺。

而矮個子隨手將已經沒了氣息的尸體扔在一旁，甩了甩手上的血污，看著剩下幾個點頭道：“真是麻煩，十四個人，還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一出釀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