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夫人的一番話讓費萊現在手變得很抖，更準確地說，他渾身都在發顫。

剛剛的平復像是暫時被按捺住的山火，此刻卷土重來的是一陣微風吹起來的無盡焰浪。

它將裝飾的平靜掀翻，徒留一處灰燼狼藉。

費萊·特倫奇，這個長期受折磨的病人，他感覺好像全世界灰暗下來。

所有的聲音過濾進耳里成了呢喃聲，他聽不懂的，無法知曉的內容。

他僵硬地將軀殼固定在椅子上，以不至于癱倒于地。

自己剛剛究竟見到了什么？

那無端的黑暗里，就一眼，消失了兩天的光景。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法解釋的東西，人類大腦無法理解的，難道真的是神？

他顫抖著手，想取來紙筆。

可再仔細回味，腦中搜刮不出任何景象。僅那一眼的光彩都無法被海馬體臨摹下來。

就在他掙扎時，“瑞秋夫人”不知何時又變回了哈維教授。

他隔著桌案正坐在費萊對面，膝處蓋上了一張羊毛氈子，臉上的油彩腮紅還是那么明顯。

“啊哦，孩子你醒了。怎樣，見到了什么？”

費萊顫抖道:“一道，浩瀚眼光。”

“運氣不錯，我還以為你只是陷在黑暗里無法出來。”

哈維教授輕笑，他注意到了費萊的緊張，自以為是第一次接觸未知存在而產生的異樣情緒，寬慰道:“放輕松，孩子，我才接觸媒介時也這樣。”

費萊努力平靜下喉部肌肉群的顫抖，他斟酌著，想問問教授，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講些什么。

以人的言語，窮盡所有詞匯都無法描述他剛剛的見聞。

他只好換了個問題:“教授，這世上真的有神嗎？”

聽到費萊這樣問，哈維教授意識到什么。

還有些犯困的他一下清醒過來。

他的目光射來，在近一分鐘的觀察后，這位看似不太正常的老頭很是鄭重的說道:“在我未開啟研究生涯時，我的前輩曾跟我說過這樣一番話。我們可以唯心地看待世界，但世界一定是唯物的。”

他像是在勸慰，又像是在警告。

“按照這個說法，那我這兩天經歷的都是什么？”費萊急著追問道，此刻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所以這就是‘禁忌’，這就是我們搞民俗和神秘學的研究樂趣所在。”

哈維教授抽出一張手稿，指著上面說道。

“淺顯的來說，媒介，作為精神活動產物。你可以直白的理解它為寫了文字的白紙，你剛剛看到的就是記錄在白紙上的字。是換了一種形式表達而已。”

“還有就是…”

哈維教授還想繼續同費萊講解，他實在太久沒有遇上能傾聽的學生了。

大多數人把他當成了真正的瘋子。

少數愿意聽取他講解的人，也會在隨時出現的“瑞秋”夫人下驚走。

但門口響起的門鈴聲暫時打斷了他。

“叮鈴鈴。”

“教授，教授，在家嗎？”

一道女聲從門口傳來。

“請進。”哈維教授無奈地扭頭朝門口喊道。

話音落下，開了一道小縫。

“抱歉我今天來晚了，教授。”

聲音先從門后傳出，緊接著是個女人走了進來，她手里拿著一摞報紙。

進來后看到沙發上坐著的還在想繼續講解的哈維教授，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教授，我好像打擾到您了。”

“沒關系，莉蓮。”教授渾不在意，而后繼續對著費萊說，“還有就是媒介記錄的信息是多樣的，就像紙面上能記錄很多的東西。

但有些被涂成了黑塊，有些消亡模糊掉了，你現在的訴求轉換來看就是讓我把你父親模糊隱藏掉的信息還原回來。”

“那這需要多久？”費萊問道，他已經不再質疑哈維教授的手段了，特別見到難以言喻的一瞥后。

問話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瞥了眼剛才進來的女人。

他之前見過一面的，《詭麗奇談》記者，莉蓮·海德，長著東方面孔的女人。

莉蓮·海德也注意到了對方的微小舉動，她禮貌性的回了費萊一個微笑。

只靜靜站在一邊，等兩人談話結束。

“也許一周，也許一個月。這要看你父親到底留在上面的加密手段。”哈維教授拿起骰子晃了晃，“不過我只收一次報酬。”

費萊沒忘記哈維教授的古怪要求:要想解密，他需要幫教授做一件事。

之前他還在猶豫，但現在，他的認知已經被塞進來個新奇知識。

一條另類道路擺在他眼前。

這次他毫不猶豫：“我需要做點什么？”

費萊前后的轉變，哈維教授看得清楚。

這位老教授不慌不忙的擺擺手示意他不要這么著急，轉而向一旁的莉蓮·海德問道：“莉蓮，你們最近的稿子總是來的很慢，是不是缺人手了？”

“人手充足，教授，我們這兩個月就是這種刊發速度。”莉蓮即刻答道。

她將手里的報紙放上桌面，就放到了教授面前，只有兩份。

精神病人的思維總是奇怪。

在明確了不需要人手的情況下，哈維教授反而對著兩人說道:“那不行，這太慢了。費萊，作為解密的報酬，我需要你幫助這位莉蓮小姐完成工作，讓我盡快看到下一份報紙。”

“好，好的。”費萊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不知所措。

“那成，既然你答應了，你們先相互認識下，我去房間里取報紙錢。”

哈維教授站起身，慢悠悠地朝里屋走去，拖鞋與地面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費萊和莉蓮一時陷入了沉默，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

莉蓮率先打破了僵局，她低聲說:“特倫奇先生，你剛剛可以拒絕的，他會給你換個要求。”

里屋傳來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接著，莉蓮話還沒說完，教授的拖鞋聲又傳出來了。

“不過，現在他就不會同意了。”

趁著教授還沒到客廳，莉蓮小姐快速補上了這句。

費萊回了個笑容，帶些尷尬的笑容。

教授拿了錢出來后，費萊和莉蓮小姐又裝模作樣的表演了一番第一次見面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