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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仆役(大章)

菲利埃很煩惱。

這煩惱絕非只來源于身前老古董打字機又一次慣例性罷工。

當然,罷工也占了當下煩惱的小部分。

按照慣例,此刻,他該從撞針底下取出字稿,草草看一眼上面嘲諷般的墨痕后將其移交到打印人員手里。

獨獨這次,他竟然坐在原地開始發呆。

腦子放空的時間過得很慢。

至少在不著邊際的思考中,他也不清楚自己過了多久。

他在今天總是煩惱于一件事。

一件無關緊要、微不足道的小事,卻特地在今早被提起。

說起來,還是他主動答應下來的。

菲利埃揪住頭發——特地打亂的頭發,以此發泄自己心中的郁結。

但今天的主題也該叫做煩惱。

在他還在困頓于前一個或兩個未解決事件中時,他身后傳來動靜,一陣虛浮的踢踏聲。

幾秒后,他后背體會到一陣尖銳觸感。

有人用指甲在輕點他的背。

菲利埃回頭,搖擺幅度被脖頸限制在一個極小的區間,僅能以殘余目光斜視到陰影處那雙彎曲手掌。

“菲利埃先生,教會的人來催了,說您最遲月底得出十五份稿件,且上次答應他們的禱告詞還沒有結束。”

“十五份!”特倫奇大叫起來,他突地將整個頭顱深埋于臂彎里,接著一陣嚎叫,“尊主啊,為什么您總是在我煩惱的時候委派這種事情出現。”

特倫奇叫得很是...凄烈。

可在他身后,不適時宜的聲音委婉地提醒道:“菲利埃先生,是雙月晦日將至了。”

這下,特倫奇也沒話說了。

對于任何信徒來說,沒有什么事情會比置辦迎接尊主【諾登斯】的禮儀更重要。

由此,特倫奇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氣,被煩惱壓得腰肢都彎低了一點。

良久,他又站了起來。

他終于從打字機里抽出今日的工作,然后回頭,視線飄忽,直到在對方胸前找到編號。

“五六五。”

不知什么時候起,特倫奇開始簡略到用數字去替代百分制工號了。

“拿去,今天的份!”

菲利埃將手稿狠拍在對方身上。

對方的肉體也只是發出了那種臭肉藏于瓦甕的悶響聲做回應。

稿件被接收,四百六十五號順勢依據章程檢查錯漏。

等他再抬頭,菲利埃早就出門去解決他的煩惱去了,房間里哪還有什么人影。

四百六十五號也只能拿著結尾不全的文稿糾結。

一番天人交戰后,文稿原原本本的被送進了打印房,沒有修改補漏,甚至最后名字的空缺。

外頭,夕陽無限慘淡。

菲利埃孑然一身,踩著逐漸縮短的余暉回家。

路上,他不自覺地遠眺鐘樓教堂方向。

紅墻頂上的旗幟在此刻已然飄搖起來。

菲利埃的心揪了一下,腳步停頓。

在最開始時,就是簽訂下工作合同后一周,他對此是沒有多少眷戀的。

神像給予不了他任何東西,自然也留不住他回家的心。

可漸漸的,菲利埃卻感覺自己缺失了。

由靈魂牽連到身體的缺失。

就好似他本該是一堆完整的沙石,在經歷烈火淬煉后,給生硬鞣制成了一方玻璃瓶。

菲利埃已經記不清楚最初來教堂跪伏的目的。

他徒有一副信徒的空殼。

在這樣盲目空虛下,也不過是向教堂里瀝青色雕像祈禱的心愿。

他應該是在等他當下也不清楚的東西出現在他面前。

唯有這樣能將他的過去與現在相連接。

偶爾,神甫會來和他聊天。

他們最經常聊起的是哲學問題:忒修斯之船——當一艘船的所有木板被逐漸替換后,它還是原來那艘船嗎?如果替換下來的舊木板重新組裝成一艘船,哪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菲利埃的答案總是不知道。

神甫也總是笑著說不重要。

只是,他今天可沒機會再去回答神甫這個慣例問題了。

想到這兒,菲利埃挺不直的腰肢對著遠處彎下,以示一個虔誠信徒缺少一天禱告的愧疚。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心安理得地沿路回家。

回家的路不漫長。

菲利埃走得卻很慢,直到見到那條必經的羊腸小巷。

這時,煩惱才不可抑制的又以回憶的形式跳上他的腦袋。

那還是早晨,他出門的時候。

隔壁的女鄰居又是像往常一樣在澆她心愛的植物。

她像是在特地等候菲利埃。

也許就是的。

“費禮藹先生,您總算出來了。”女鄰居自來熟道,并攔下了菲利埃,“跟您說個好消息,我的女兒快出生了。”

還未反應過來的菲利埃下意識道:“恭喜。”

“嗯哼。”

女鄰居點了點頭,并未放他離開。

被一個孕婦攔路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菲利埃還未完全清醒的腦袋一時也想不到究竟是為何。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和對方見面的次數并不多,每次見面對方總是在鼓搗她的植株。

說來也怪,春去秋來,那紅色苗頭一點長進也沒有。

菲利埃有時候懷疑,或許那就是一株假花。

“嗯,您似乎是忘記了。”見菲利埃還是很懵懂的狀態,女鄰居淺笑著提起了,“您答應過我的,替她取個名字。”

女鄰居指向了她臃腫的腹部。

這下,菲利埃總算是想起了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面不改色地應承下來,說是在下午再說出他精心準備的名字。

但一個常年浸泡在頌詞與雜記報道之間的文員又怎么會有時間去準備呢。

現在,下午來了,煩惱也將菲利埃腰肢壓得低低的。

他很誠惶誠恐地穿過了必經羊腸小巷。

又一次見到了他的好鄰居。

“下午好,費禮藹先生。”

“下...下午好。”

“怎么樣?”女鄰居滿懷期待地看向菲利埃,她放下了手中的水壺,“讓我聽聽您準備的名字。”

菲利埃縮了縮脖子,他有些愧疚地小聲道:“莉莉絲,叫莉莉絲如何。”

這是菲利埃今天在往期報紙頌詞里找到的,他覺得念上去還不錯,索性就拿出來了。

“莉莉絲?”

女鄰居咂摸著,一時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這讓菲利埃又糾結起來:“您不滿意可以再換的,我還有幾個備選方案,比如叫海德,又或者...”

“不了,我覺得很好。”女鄰居打斷道,她笑了笑,忽又轉折,“只是,還不夠好。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兒會是個充滿誘惑與危險的女孩。”

菲利埃一時摸不著頭腦,站在原地。

見狀,女鄰居調侃并解釋道:“菲利埃先生,您的反應像是沒理解我說的。莉莉絲這個名字起源于蘇美爾神話的夜魔【LiTtu】,甚至它很有代表性,中世紀扼殺嬰兒的女魔往往也是這個名字。但它不是一個很好的寓意。”

“我們得給它一點變化。”

“那您想...”

菲利埃試探道,他沒想到竟有如此歪打正著的場面出現。

“那我們就學著教會們的作為。他們為了去除污名化將莉莉絲與發音相近的百合花相關聯。而百合花的圣徒名是【Lilianus】。”女鄰居皺眉思考一陣,恍然道,“莉蓮,我們叫她莉蓮【Lilian】如何?!”

“我沒意見。”

菲利埃趕忙點頭,只慶幸碰巧能有個讓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名字定下,菲利埃松了口氣。

女鄰居也高興地說著漂亮話捧腹回房。

沒等兩人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間里。

“對了,忘記了一件事。”

“什么。”

菲利埃嚇得回頭,還以為又是什么大事情。

女鄰居俏笑:“明天,我有個精心準備的禮物送給您,以報答您的幫忙。”

“我...”菲利埃卡殼道。

他很想說自己并沒有幫上忙,但盛情難卻,他又只好答應下來。

等回房,菲利埃簡單洗漱一番,吃完飯后躺在吱嘎作響的老床上準備睡去。

睡前,他不禁想起今天的遭遇。

雖然過程令人煩悶,但結局總體還算不錯。

就是這個名字——莉蓮。

菲利埃讀了幾遍,他有種很陌生的熟悉感,總覺得在哪里聽見過,又怎么都記不起來。

由于實在想不起來,他干脆閉上了眼睛。

畢竟,還有十五篇頌詞在等著他。

一晚就這樣過去了。

...

凌晨早六點。

女鄰居的敲門聲準時響起。

菲利埃匆忙開了門來。

不必多說,對方自稱精心準備許久的禮物送到菲利埃手上。

“這是?”

菲利埃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問道。

“一副油畫。”

菲利埃驚訝低頭觀察。

油畫栩栩如生,是個人物畫像。

畫上是個依稀能辨認出的古典老神明形象,自帶揮斥方遒兼具深邃威嚴的氣魄。單臂銀軀,頭頂雷云,腳踏戰車,潮汐相伴他左右,未知面孔的仆從屈居其前。

稍瞥上一眼,就能從中感受到不知真假的暗涌,好似一股銀光將他周遭的咸腥海風與潮汐轟鳴帶至身邊。

菲利埃有些驚訝,他有些被畫中老人無窮的氣概震懾到了,良久才抬頭詢問:“這畫的是?”

“諾登斯【Nodens】。”女鄰居婉約道,“我知道,鎮上有許多人都是祂的信徒,您也是其中之一......”

說著,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不知道從哪個字眼開始,面前的費萊就皺緊了眉頭,只有呼吸存在原地。

“怎么了嗎?是我畫的不夠好么?”

女鄰居扶腰問道。

“不,不是,您畫的足夠栩栩如生,是...”

菲利埃很想大聲駁斥她,說她這是對神明的褻瀆。

可話語卡在喉嚨,他怎么也無法對一個好心的孕婦發泄由倍感荒唐產生的怒火,他只能和氣說完:“是您畫錯了。”

“怎么會?您未讀過凱爾特神話?”女鄰居疑惑道,娓娓道來,“諾登斯是凱爾特神話中一位兼具治愈、狩獵與王權屬性的神祇。因此他身下的象征物也不過會是魚、船和犬。

全世界能叫諾登斯【Nodens】,都該是這樣的形象才對。

我都畫出來了,您怎么會說我畫錯了?”

“可教堂的諾登斯是...”

菲利埃想反駁,他的腦海里登時想到了教堂里的神像。

那黑色的持杖王權形象與手里的銀臂老神完全不相干。

他的聲音啞了下去。

再看一眼手里的東西,一時迷茫,好像眼前洶涌畫像中的才該是諾登斯。

它就該是【諾登斯】。

菲利埃找不出半點反駁的言路,他的見識太差了,腦子里甚至于沒有半點關于遠古神話體系的印象。

他只能胡亂搪塞幾句無關緊要的,便匆忙逃離了。

他上班去了。

本該高興的早晨迎來了更大的煩惱。

他一路慌張的來到了公司,鉆進了那個意味著忙碌的房間里。

可即使坐在讓人安心的黑暗環境里,他也久久不能平復下心情。

在他的腦海里,兩種不同形象如分界線般切割他信教以來的認知,他被迫得從中分辨出一個真正的【諾登斯】來。

理想上,他該是偏向于以往祭拜的塑像。

可現實是,他怎么也擺脫不了另一個形象的糾纏。

他的主觀是不受個人意志支配的主觀,甚至在被一個名詞粗暴地糾正過來,一發不可收拾。

菲利埃呆坐在椅子上。

他的腰肢已經不自覺得快低伏到貼近桌面了。

“菲利埃先生。”

忽然,一陣細弱的聲音傳入他的腦子里,打破這種認知糾纏的僵局。

菲利埃茫然般回過頭去。

他的目光機械般搜尋著,找到了名牌。

【四百六十五號】。

菲利埃的大腦一下激靈過來,他這會兒才徹底清醒。

而他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不可思議道:“四六五?!”

“是我,先生,怎么了嗎?”

菲利埃沒回答,他揉了揉眼睛。

菲利埃覺得自己眼花了,什么奇怪的東西都能見到了。

從一號到四五六號的跨度,足足過了一年又三個月的鐵律——也就是新的一天就會有新的人來擔任這份工作。

至此,打破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又無力反駁,只能好奇問道:“你,你怎么沒被調走。”

“調走?菲利埃先生,您在說什么?我是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情嗎?”

“不是。”菲利埃搖頭,想了一會兒,又只能偃旗息鼓,“算了,你去工作吧。”

“好的。”

四百六十五號答應道,他順勢便退回了房間。

菲利埃又坐在了椅子上。

他煩惱著,糾結著。

不一會兒,四百六十五號又回來了,他將一份字稿交到了桌面:“菲利埃先生,您能重新謄寫一份昨天的稿子嗎,宣傳部的人說這兒有錯漏需要填補。”

“昨天的?為什么?”菲利埃不解地瞥了一眼,然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你沒將主的名字填補上?!”

“您聽我解釋。”

菲利埃卻擺了擺手,他目光幽幽地在字稿上來回,不時看向打印房間里。

有什么很恐怖的猜想順著爬進他的腦袋。

繼而,剛才平靜下去的爭奪又卷土重來。

“老天爺。”

菲利埃喃喃道,他哆嗦地離開了房間。

今天也沒再回來。

...

“主啊,請原諒我的冒犯。”

“我竟然將頂替你尊名的野神當作是您。”

“我竟然能分辨不清究竟何為真,何為假。”

菲利埃虔誠地跪在了神像前。

他久久不敢抬頭,如鴕鳥一般瑟縮。

誰也不清楚他身上發生了什么。

這樣的懺悔持續了將近一個上午,覺得心里安定許多的菲利埃再次抬頭。

斑駁光線打在神像上,有些模糊的面容被勾勒出眼鼻。

這次,嘲諷意味更濃。

菲利埃驀然想起了早晨的經歷。

如果那個叫【諾登斯】,那眼前這個是該叫什么呢?

黑色的皮膚,頭頂法老樣式的雙重金冠,是該叫黑...

菲利埃不可抑制地想起來。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褻瀆罪孽有多深重時。

太陽都已經見不到了,只有孤零零的月亮。

他驚懼地搖起頭來,強行將所有荒唐想法甩出腦海。

可這樣的動作將他的依賴也甩了個干凈。

以至于一直以來能容納他空虛的教堂忽然變得陌生。

菲利埃彷徨地站起來,失落地走出教堂。

月光暗淡。

他順著去了鎮上的黑巖旅館。

推開門,菲利埃自然道:“夏洛特,開一間房。”

可大廳沒人回應他。

菲利埃覺得怪異,抬頭確認。

在大廳里,兩張犬臉倏爾望向他。

菲利埃被嚇了一跳,猛地后退,跌坐在身后門檻處。

見他如此,犬臉下則有兩聲不同的笑聲傳來。

“好久不見,菲利埃先生。”

“好久不見。”

犬臉隨聲音脫去,是亞瑟和夏洛特兩人。

菲利埃看著兩人的舉動,驚訝了半晌才指著他們手里的犬臉問道:“你們這個是?”

“雙月晦日用的犬骨面具。”

亞瑟解釋道,然后將犬臉翻過一面,露出里面的骨頭。

菲利埃感慨:“太真實了。”

“沒什么的,這是每年雙月晦日都要用到的,你到時候去教堂里也可以領到一副。”中年男夏洛特解釋道,順手將面具放回,“菲利埃,你怎么要住旅店了。”

“我,我最近在家里睡不好,你們知道的。”

菲利埃眼神飄忽道。

亞瑟理解般點頭:“那里墻壁是薄了些。”

“噢,那你要住幾天?”

“能住多久就多久吧。”

此后的日子,菲利埃徹底在旅館住下。

他也沒去上班,開始流連于小鎮能借閱到神話典籍的地方。

他試圖尋找一個答案。

只是,所有能讀到的典籍里,諾登斯都是教堂里的黑色形象。

可這算不上一個好事。

他主觀上印象的加強,讓另一個主觀不能接受的形象反彈得更加厲害。

菲利埃的腦子更矛盾了。

他甚至時刻都能產生荒唐的想法。

他被動比較兩者的形象誰更符合【諾登斯】這個偉大的尊名。

僅過了不到兩天,他開始畏懼地避開所有有關諾登斯的事情,將自己關在屋子里。

又隔了幾天,尋常的日子。

實在按捺不住想法的菲利埃總算是有所行動,他打算和鄰居辯駁出真相。

至少,不能再像現在一般。

他決然地出了門。

等他回到離原住所相近的地方時,遠遠的,他就見到小巷子口擠滿了人。

菲利埃心下一驚,他小跑過去,隨即問道:“怎么了,怎么了?!”

“有人死了。”

“誰死了?”

“是個孕婦,早產死了。”

“啊!”

菲利埃驚叫,他看向前方。

目光順著小巷人頭攢動間產生的縫隙窺見一絲真相。

那不知姓名的鄰居女人確實是去世了。

她的身體癱在地上,下體流出的血液與地板融為一體。

在她旁邊還有放著個死嬰。

又好像是她養的那棵植株。

總之,有些樹木狀的東西被裝進袋子里和尸體一齊被搬離。

菲利埃強忍不適看完了全程。

然后在他的腦子里有什么懸而未決的東西安定下來。

他呆呆地笑起來,然后既惋惜又惡毒地總結道:“是了,該是神明的懲罰。誰讓她褻瀆我們偉大的諾登斯。”

說罷,他對著遠方飄揚的旗幟隔空做了個教徒懺悔的手勢,以對不存在的神明第一時間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此事之后,菲利埃所有的煩惱便煙消云散。

一切又逐漸回歸正常。

趕在雙月晦日前。

菲利埃總算是寫完了手頭十五篇禱告詞。

教會的人夸贊他總算寫得有真情實感了。

菲利埃笑笑不說話。

誰也不清楚他究竟經歷了什么。

等雙月晦日來的時候。

戴著狗骨面具的他擠在一眾信徒中,徹徹底底的跪伏下去,成為神明最忠實的仆役。

往后的日子再沒出現這樣的風波。

時間過去了許久。

大概是從四六五號到七六五號的跨度。

繁瑣工作使菲利埃的腰徹底彎曲,生了一大口羅鍋在身上。

他的視野已經不能見到天空了。

于是,他也開始半弓著身子走路。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鞋底總算是沒有那么厚實。

他也逐漸和鎮上大部分人一般高了。

還有就是,菲利埃頂上的頭發在逐漸消解,他也已經不可以不再糾結梳何種發型了。

某次,教堂的集體禱告。

菲利埃再望去,好似所有的人都是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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