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問題是嗎？活生生拆散我和程昊，攪的我們倆痛苦不堪，這些年你真一點都沒覺得羞愧嗎？”
一個凌厲尖銳的聲音傳來，一聽便知道是李曼曼的。
“哦，那對不起了，我道歉，你還想讓我干嘛？”
這是星星漫不經心的聲音。
“對不起？你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呵，看來你從來沒覺得自己錯了，沒覺得自己有問題是嗎？你這個戀兄癖！”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發現，你其實愛你的哥哥啊？你拿所謂年齡小任性做借口，想要霸占你哥哥全部的感情，你覺得這正常嗎？你不覺得你很變態？”
“你醒醒吧妹妹，你哥可沒有戀妹情節，他將來是要結婚生孩子過正常人的生活的，你好好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楚月實在聽不進去了，正要進去怒斥李曼曼，卻被她接下來的話震的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還有啊，你這么護著那個楚月，值得嗎？小傻子，人家跟你哥哥背著你偷偷交往八百年了，估計床單都滾過不知多少次了，你這個小可憐還在巴巴地維護她？真是可笑！”
……
……
接下來的事情，楚月完全記不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洗手間出來的，不知道自己跟程昊說了什么，不知道怎么上了出租車，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家。
等她稍微回過神來，她就躺在自己家客廳的沙發上，有人一直在敲她家的門，驚動了對面的鄰居，大聲的在門口吵鬧。
楚月幽幽地起身，幽幽地打開了門，程昊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看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立刻心疼地把她拉進屋子里，捧著那張小臉反復的打量……
他只聽見她丟魂似的喃喃——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竟然那樣知道了……”
程昊深呼一口氣，很認真地看著楚月：“這件事一開始就不應該瞞著星星，確實是我們做錯了。”
然后楚月的淚水不受控制地翩然滑下，墜落和消失在他的掌心。
程昊怔愣住了，因為她突然而至的崩潰。
“程昊哥，不是我們錯了，是我錯了……”
“三年前我已經做了決定，為什么三年后沒有堅持呢？”
程昊替她擦淚的手僵住。
“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開始啊？可是我根本就經不住你一點點的誘惑，你勾一勾手指頭，我就不管不顧地向你奔過來，我完全沒有顧忌到星星的感受……”
“我真的真的不配做她的朋友，我真的很渣……”
“星星永遠都不會理我了，她死都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我們……我們……”
程昊面無表情地看著淚流滿滿的楚月，溫熱的內心一點點變得冰涼。
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何種境況，當他和星星擺在一起時，楚月首先想到的永遠都是星星。
他很愛自己的妹妹，同時也嫉妒她，他一直嫉妒她，嫉妒了很多跟多年。
他也不會知道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人類的感情怎么能復雜到這種程度？所謂的不同種類的愛，究竟該怎么去界定？所謂的親情、愛情、友情，到底是以什么標準劃分的？
楚月真的愛他嗎？
她愛星星嗎？
星星愛她嗎？愛他嗎？
那一瞬間，程昊覺得自己無比混亂，二十幾年建設的所有關于感情二字的理所當然的理論基礎，像經歷過地震的高樓大廈，搖搖晃晃的就要坍塌成一片廢墟。
一陣巨大的疲憊感籠罩住他，這一次，真的真的很累。
他從來不是一個拖延和逃避的人，這世上就只有一個人會動搖他，會導引出他拖延和逃避的以及所有負面情緒的全面爆發。
這世上只有這么一個人，讓他感受到絕無僅有的極致快樂，和壓抑到窒息的絕望和痛苦。
程昊頹然地放開捧著她小臉的雙手，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背對著楚月，用一種十分陌生的語氣，麻木又漠然地說：“如果你想分手，在微信里說就好，不要殘忍的讓我聽到。”
“楚月，我等你長大，像等了一輩子那么久。可我忘記了，有些人一輩子都無法長大。”
“是我錯了。一開始就該選擇做你的哥哥，就算你一輩子也長不大，我也能假裝你是個小朋友，以另一種方式……對你好。”
程昊走了，門都沒有關，楚月蹲在門口，緊緊地抱住自己，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感覺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部麻木成一片荒漠，才終于站起身來，揉了揉僵硬著動不了的雙腿。
她一向睡眠不是很好，跟程昊交往以后，失眠的毛病不治而愈，反而覺得自己比正常人更能睡。
她想起自己和星星認識的時候，星星也是一個輕微自閉，不愛說話的女孩，同樣不愛說話的她第一次開口主動和另一個女孩說話，還紅著臉說要跟她做朋友。這一切只是因為，她在校門口看見送她上學的哥哥，她懵懵懂懂地覺得，自己好像對那個哥哥一見鐘情了。
她懷著目的接近星星，可星星掏心掏肺地對她，當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知己、閨蜜，出于愧疚，出于對她付出的回報，她也成了她唯一的朋友，她的知己、閨蜜。
她先把這份感情賦予了一種悲壯的情緒——不能出現任何裂痕，不論造成這裂痕的人是對是錯，只要傷害到了這份感情，就是不可饒恕的。
尤其是她，她已經對不起她一次了，怎么有臉再做對不起她的事？
即使客觀來看，她愛上自己最好朋友的哥哥，這并不是一件罪不可赦的事情。
害怕得不到原諒，所以不去在乎對與錯，就好像那種胡攪蠻纏的幫親不幫理，最后受傷害的，反而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程昊是她最開始就愛上的人，也是她最愛的人，可她為了掩蓋住一道遲早會被發現的裂痕，一次又一次穩準狠地戳中他的心臟，然后無辜地裝可憐，非要讓他先來哄她。
她覺得自己很灑脫，原來真他媽天下第一矯情啊。
不過那又如何呢？她笑了笑——我的人生千瘡百孔，我的人格漏洞百出，可它是我的東西，只要我沒有被迫死去，就要披著一身的缺點負罪前行，一邊詛咒，一邊祈禱。
人類大多數都是王八蛋，極少有真正的君子翩然路過。
她在十幾歲就遇見了一個，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抓住，抓住以后猶豫著要不要放手。
她不僅很王八蛋，還是個笨蛋。
楚月感覺自己在笑，恢復了知覺的雙腿輕快了很多，她阻止不住自己輕快的奔跑，那雙腿仿佛自己有意識一般，奔向她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