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一個小孩在張望，阿萊站在閣樓上，這是小男孩在門口來回徘徊不去的第四次。

守衛在大門前的兩個護衛，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隨即對小男孩擺擺手，驅趕他離去。

小男孩低著頭，清澈的眼睛透露出焦急和無助。

跑遠了之后，站在墻角偷偷的看著。

可是，他那拙劣的躲藏技術怎能躲的過護衛的眼睛，護衛是那么的多，護衛看起來是那么的強壯。

一個身材高大的護衛慢慢的向男孩走來，臉上滿是不耐，腰間的刀隨著腳步擺動著，驅趕著小孩讓他趕緊離開。

小男孩又一次的跑遠，當護衛離開后又慢慢的走近，重復著先前的舉動。

“孩子，有什么事可以幫你嗎？”

男孩向后撤退了一步，靠在了墻面上，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這個老人很是慌張：“我······我來找東西？”

“你丟了什么東西？”

老人看著孩子笑道：“我就住在附近，別擔心，我會幫你找到的。”

許是安詳的神態和溫和的語氣讓孩子放下了戒心，孩子很快的坦白：“我來找哥哥的。”

孩子是個孤兒，叫做阿乖，從小與哥哥相依為命。就在五天前，阿乖的哥哥出門后再也沒回來。

阿乖躲在破屋里，向外看啊看，一直看不到人。

走出屋子里阿乖向周邊的鄰居打聽哥哥的下落，可是那些人都不搭理他。

阿乖很傷心，他一直的找，一直的找，他聽到有人說哥哥來到了這里。

可是高聳的大門讓他害怕，他不敢進去。

阿乖向老人說著哥哥的外貌和特征：“你見到阿寞哥哥了嗎”

“他就在里面，我帶你去吧。”老人說出了阿寞的樣子，還有他穿過的衣服。

這是個有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睛的小男孩，非常討人喜歡。老人告訴孩子，阿寞正在慈濟院里，他有了一份工作，每天都可以吃飽。

··········

東方發白，月西行。

阿萊望向窗外，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鞭撻聲，隱隱約約之間哭泣、呻吟、念經聲潛入他的耳中。

阿萊走出了門，庭院之上，一輪弦月，紅色光芒。這天色，暗示著不祥。

這幾天，阿萊總是從夢中驚醒。他夢見自己在一片森林里迷路了，有一個姑娘在背后叫著他的名字，讓他向前跑，別回頭。

他跑啊跑，怎么也跑不出去，森林里的樹仿佛會移動一樣。

醒來之后，這些夢，阿萊記得特別清晰，森林里每一個細節都能記住。只是那個在夢中叫他快跑的女孩，他一直看不清模樣。這讓阿萊很是煩惱。

他搞不清這些夢代表著什么，他能感到這些夢很重要。

哭泣的聲音有起有落，斷斷續續，阿萊轉身回到了屋里。做夢之后的日子，阿萊的聽力比以前好了太多，只是控制不住，會嗡嗡的響，他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好似魔鬼的聲音在耳邊低喃。

阿萊試過去找這些聲音的源頭，他沒找到。

···········

食堂里，排隊的人群中阿萊又看到了那個在門前徘徊不去的小男孩。

小男孩瘦瘦的，是個內斂的人。旁邊一個男孩把他碗里的饅頭碰到了地上，小男孩沒有吭聲，只是撿起來，擦干凈繼續吃著。

四周傳來一片哄笑聲。

管事呵斥了人群的發笑，聲音安靜了，可是眾人眼里的笑意更濃了。他們知道今后枯燥的生活里不缺少樂子。

又是在食堂，還是那個小男孩，阿萊已經知道這個男孩叫阿乖，他的耳朵聽得到。

他的耳朵還知道，這個小男孩又要倒霉了。已經有幾個人說要做弄他，順便給他點顏色看看，不要以為有大人的喜愛就可以不尊敬他們。

說這話的孩子像極了爭寵的金絲雀，耳根都紅了，卻咬牙切齒帶著憤恨和嫉妒。

他們在小男孩的飯里摻沙子，吐口水。他們推搡著小男孩，讓小男孩站不穩，直到摔倒。他們做的事情很多，他們還要繼續做很多。每一次做，都會引起旁人的哄笑，他們做的更起勁了。

管事有時會看見，管事也會看不見。

看見時，管事會呵斥制止，后來管事也笑了。

············

圖書室里，胖胖的管理員摔了一跤，在放回擺在高處的書本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了個底朝天。

管理員一定很疼，看他憤怒的神情好像要把旁邊的小男孩吃掉一樣。

小男孩嚇壞了，他什么都沒做。

阿萊看見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他知道。

胖管理員也知道。可是，總要有人為他的摔倒負責。難道要承認是自己的愚蠢嗎？

愚蠢的從梯子上滾下來？

管理員用身體把小男孩擠在了書架的角落，拎起小男孩，緊緊的擠壓在墻面上。如果不是快要凝固的氣氛和冷酷的神情，從背后看就頂著墻角的母豬。

阿萊，感到很奇怪。這是他第三次和小男孩的相遇。

慈濟院雖說不大，可是也不小。按照不同的年齡和天賦，這些孩子分成了好多班。

這么頻繁的相遇，讓阿萊感到蹊蹺，可是他想不明白這里的問題。

他好像忘了什么。

“住手，不要弄臟了這些書。”這是一句很普通的話，聲音不大，也沒有放狠話。這句話的主人來自于從二樓從上而下的老人。

老人是個瞎子，可是這個瞎子有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咄咄逼人的氣勢，壓的四周的管事和學生喘不過氣來。

瞎子走的很穩，從樓梯下來的他拒絕了想要攙扶他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胖管理員的對面。

對于一個瞎子，這一點讓人驚奇。可是，如果你知道這條路，這個樓梯，這個瞎子每天都要走幾十遍，而且這間圖書室里的書是他這個副院長一點一點填充的時候，你就會明白，這點小事一點不奇怪。

“愛護書籍應該像愛護眼睛一樣，像對待生命一樣呵護它。它是那么的偉大，又是那么的脆弱，我們不能辜負它。”

胖管理員早已匍匐在地，像個卑微的仆人，雙手捧著書本高舉過頭，胖胖的屁股高高的撅起來，這一次更像一只在拱食的豬了。

亞麻袖子下是一只干瘦的手，手里是一個平紋薄綢的絲絹，絲絹像雪一樣白，又像水一樣滑，瞎眼的副院長用它輕輕的擦著書上本就不存在的灰，透露出極致的溫柔。

這個溫柔的動作讓阿萊感到熟悉，一閃而過的畫面碎片，他卻想不起來更多。莫名的，他的心好痛，他卻不知道痛自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