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命途多舛

怎么來形容陳紅榜二十歲前的人生呢，有些像王安石筆下的方仲永，卻也不全是。

方仲永天賦異稟，年少成名，卻因為不珍惜天賦，而泯然眾人矣。

陳紅榜小的時候在十里八鄉也是頗有盛名，那時候人人都覺得他是個天才，事實上他也將自己的天賦兌換成了實力，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人們所謂的成功，不過是他深夜不斷練習的結果。這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他之后，面對生活的態度。

五歲之前，他隨著父親來到十里八鄉的江家村，彼時他體弱多病，只對書本感興趣，成為十里八鄉少個博覽群書的小孩子。

那時候，他是個外人，而且是個異類，所有小孩子鮮有主動和他交朋友的。當然有個女孩子除外，她就是江魚兒。

江魚兒性格開朗活潑，不論男女老少都很喜歡她，她就像是溫暖人間的火把，總是給人溫暖。

江魚兒是主動找他說話的第一個女孩子，她甚至覺得她能夠通過她自己讓他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單純而又滿懷善意。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到來，卻使得陳紅榜受到了來自其他小伙伴的惡意，尤其是狗蛋，村子里高出同齡人一頭的壞孩子。

他總是滿懷惡意的嘲諷和欺辱陳紅榜，為此陳紅榜在很小的時候就感受到來自外界的惡意，這使得他的性格更加沉默寡言。

而他的父親陳老狗在這個時間段，忙里忙外，最后獲得當初級武館教習的資格。

陳紅榜沒有埋怨任何人，卻將恨意埋在心里。

五歲之后，他的人生發生了些許改變，他雖然體弱多病，但是骨骼清奇，對于武學極具天賦和想象力，這使得初入武館學習的他受到來自很多教習的關注，再加上他對于武道學習的勤懇，武道實力突飛猛進，一年時間一躍成為教習口中的可塑之才，再過一年，他的武道實力已經遙遙領先同齡人，成功在初級武館完成從普通人到煉體之境武者的蛻變。

十二歲時，到了中級武館，風頭更是一時無兩，與林易并肩為十里八鄉最被看好的天才。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到他與林易終究還是有些差距的，甚至是努力無法彌補的。

雖說被人一直壓著一頭，但是陳紅榜始終相信來日方長，終有一日他會超越林易，這個信念一直伴隨著他三年，最終還是未能如愿。到了最后，命運不再眷顧這個執拗的少年，他的天賦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天才云集的高級武館變得沒有絲毫優勢。

為此，他曾一度認為自己不夠努力而已，隨后更加勤奮和刻苦，但是事與愿違的是他的武道不進反退，或許也算是前進的，只是相對于其他人來說，他始終被落在后頭。林易不一樣，他比他更有天賦，所以他的努力總是得到回饋。哪怕在天才云集的高級武館，他依舊屬于新世界的塔尖人物。

陳紅榜墮落了，但他又不屬于那種玩世不恭的墮落，也不是那種自暴自棄的墮落。而是，眼中沒有了光，沒有了心氣。他變得平庸，變成那種可有可無的那類人，他有理由相信，只要他在高級武館結業后，若是不刻意出現，自然不會有教習記得他的名字。

陳紅榜是個內心極度驕傲卻又極度自卑的人。當他失去引以為傲的天賦，他的選擇會是消失逃避，但他卻極度不甘心如此，所以他再等一個契機，改變自己的契機，也就是去往更高一級的學院學學習。

可是，想要去往更高更遠的地方，依舊需要達到更高的條件。三年后天賦實力的綜合測評，他剛好達到江城學院的條件。這并不一定是件壞事，只是他還是錯付了四年江城學院的時光。

四年里，他初次有了喜歡的人，江城學院的夏嫣然，一個從外地來，雖然天賦與他一樣，卻能夠從容面對一切，懂得周旋于各色人之間，游刃有余的獲取修煉資源的奇女子。

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子，他想起書中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讓他始終深陷情愛之苦。

初次見面，她落落大方的介紹自己，夏嫣然，夏天的夏，嫣然一笑的嫣然，請多指教。與此同時，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這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令他心動的女子，只是再也沒有可能再相遇的女子，這令他有了一陣恍惚。恍惚間，他回到兩年前的高級武館時期，回到那個他想要與她牽手的女子身后，耳邊想起關于酒窩的凄美傳說，據說臉上有酒窩的人，都是因為前世投胎時，沒有喝下孟婆湯，歷經一千年等待來尋找前世的愛人的癡情之人。

他笑了，他覺得他等的那個人是她，可他忘了，其實有的人錯過就是錯過了，哪怕那個人很像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但她終究不是她。然他還是深陷這份虛無縹緲的幻境之中。

他用笨拙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他總是跟隨著她的影子，去她去的地方，遠遠注視著。世人皆知情愛苦，苦于得不到，但是她于那時的他卻像是一道光，他想要與她并肩行走，但內心的自卑使得他一次又一次的駐足觀望而未能上前一步。找著一些莫須有的借口，在她轉身時，假裝經過。

“夏嫣然，我喜歡你。”這是他與她第三次說話，此前很少交流，唐突得讓人覺得尷尬。

“陳兄弟，謝謝你！你是個好人，但我們并不合適。”夏嫣然微笑說道，她的笑容從容淡定自然，就像她迎合別人一樣。

“也許，這樣說你會感到唐突，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陳紅榜依舊不死心，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用盡全力，想要握住這個機會。

“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們的世界不一樣。”夏嫣然依舊微笑。

“我的家族希望我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而我這些年的努力，只是為了在這些人中，找出一個稱心如意的。”夏嫣然道，她的神態中流露出一絲疲態。

“我查過這所學院所有人的資料，你早就被我放在圈外了。”夏嫣然露出歉意。

陳紅榜愕然，卻又無可奈何。他想過無數種表白方式，卻也想到過被拒絕的無數理由，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沒有發現問題的本質。

他想過心誠則靈，想過或許會有的前世今生，想過錯過的，老天爺會有所補償的。只是，一切因為夏嫣然的一席話，讓他備受打擊，讓他世界里藏著的美好愿景都分崩離析了。

夏嫣然的家族并不算很有名望，甚至只能說是比普通人稍微有錢那么一點，算是當地的土財主，但是繞是如此，卻也不是陳紅榜這個鄉下小子能夠高攀的。

于是，陳紅榜迷失了自己，迷失了努力的方向，因為有些東西讓他感覺無論他怎么努力，開始和結局都已然注定。

虛度四年光陰，得過且過的過完四年之后，將自己的曾經的滿懷壯志丟去，成為一個只要能夠活著就可以的活死人。

直到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了無牽掛，甚至對于這個世界，他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悲喜皆無關，難過的時候，甚至想著一死了之。

可是，有句古語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他并不確定自己死后的處境，會不會比現在更糟糕呢。

當四年江城學院求學生涯走到盡頭，他才后知后覺，江城學院其實不過是很多人的一個住得稍微長一點的驛站而已，當所付時間與金錢達到規定的節點，很多人又該回歸自己曾經的去處，或是更遠的地方，總之在這里聚集的人都將分離，留下一地的祝福語，或是悲傷或是強裝瀟灑，總之，一句江湖路遠，山高水長，來日方長，后會有期。道盡無奈，道盡離別之苦。

陳紅榜自然也卷入這道洪流之中，只是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難過，或許沒有真正對于江城學院投入太多的情感，所以自然不會有悲傷的來襲。

離開之時，他或多或少聽到不少人在各地謀得了不錯的差事，聽說他們早在第三年的時候已經準備了，只是后知后覺如他，有些手足無措，卻也沒有太過于緊張在意，似乎這樣的人生也還不是他想要的。這些年他一直在思索自己該成為什么樣的人？如何在這樣不善的世間，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存？

這年頭，武道盛行，他曾捫心自問自己是否真的喜歡武學。一開始，他需要保護自己，所以格外努力。再后來，小有所成，被所有人期待，被虛名所累。再到后來，變得平庸，有些力不從心。

就像他所遇到過的女子，或是錯過的，或是被拒絕的，他有想過自己是否真的愛過。

他就這樣迷茫的過完四年，總被一些煩心事所累，斷斷續續的思考總是難以給出正確的答案。

此刻順著回家的大路走著，陳紅榜停下思緒，卻突然很害怕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家中，可是除了哪里，他已經沒有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