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生一大早在位子上還沒坐熱就接到副院長的電話說要專家會診，她想也沒想就知道病人一定又是什么重要人物，不禁腹誹。

病例果然很棘手，腫瘤長在腦干周圍呈浸潤型。腦干是顱外手術的禁區，這類手術的成功率低得驚人，至今全球也只有一個成功案例。即便這個手術讓她美國的導師親自做只怕也沒有萬全的把握。她想著今晚之前還是要去看看病人的實際情況，然后找普林斯頓的師兄開視頻會討論方案。

頭發半白的老人半坐在病床上，見到蘇良生走進來，笑道“醫生，讓你費心了。其實藥醫不死病，這個道理我懂。你們不必如臨大敵一般。”

蘇良生瞬間不知道怎么回答。老人總是經歷了很多，所以看得通透，她任何的寬慰都是蒼白的。“手術的消耗很大，不過您的精神看起來不錯。我放心了很多。”蘇良生轉移了話題。

她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蘇良生回頭看他，陽光照進來，他的輪廓都被鍍了一層金。葉澤辰仿佛并不意外看到她，反而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就不再看她，轉而對病床上的人抱怨道：“爺爺，我可是跑了大半個BJ城給您買回來的。”他說著就拿出個袋子，上面是仿膳的字樣。

“仿膳的豌豆黃兒最地道了。你個臭小子，給我買點吃的也這么多話。當慣了大老板不習慣伺候我這個老頭子了吧。”老人中氣十足地教訓葉澤辰。

他趕忙賠笑臉道：“我哪兒敢啊，我向來團結在您周圍，擁護您的領導。”

老人馬上就被逗笑了，“這么大人了，還是沒正經。”看著蘇良生沉默地站在那里，老人便說：“醫生你別見怪，他無法無天慣了。”

“不會。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蘇良生緩緩道。

老人微微頷首，蘇良生便徑直離開。她抱著臂坐在辦公室里，空調已經被她調到30度，可還是覺得冷。她在等，等著他來找她。

果然，沒過多久，敲門聲就響起來。“請進。”蘇良生定定地看著葉澤辰，等著他開口。

葉澤辰剛在沙發上坐下就脫掉外套，可沒多久額頭上已經有薄薄的一層汗水。他還是沒說什么，彼時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她一向耐熱畏寒。一到冬天，蘇良生就會因為體溫過低，經常被凍得整夜睡不著覺。葉澤辰見了她那兩個熊貓眼心疼的不行，馬上就一本正經的求婚，她被弄得哭笑不得就問：“這和結婚有什么關系？”葉澤辰脫口而出：“當然有關系了。你跟我結婚，我就可以抱著你睡了，這樣就不會被凍醒了啊。”那些話蘇良生記到現在，還有他說這些話時微微皺起的眉和認真的表情。她細心收納，妥善保存，一時一刻都不曾忘記。可是他呢？還記得嗎？

“蘇醫生，我知道我爺爺的病很麻煩，但你是Jason的得意門生，而他又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成功完成這類手術的人，所以要麻煩你了。”原來是蘇醫生，原來在他心里，她只是蘇醫生而已了。

她心里一片鈍痛，蘇良生想那天晚上的一切大概真的是夢。那個話語溫存的男人怎么瞬間就變得這么殘忍。可她還是笑了，一字一頓地說：“你說話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沒人能說什么。”

蘇良生明顯的話里有話。葉澤辰沉默了，是的，他是故意的。他大可以請全世界醫術最精湛的醫生來做這個手術，甚至連蘇良生的導師也不在話下。可他還是點名讓蘇良生主刀。除了信任她的醫術之外，不過是想她為了他晝夜忙碌，為了他承受壓力，用這種方式懲罰她的離開。又或者，是因為這樣可以多看看她，哪怕一句話都不能多說，只是遠遠看著也好。

“他是我的病人，葉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蘇良生又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像兔子一樣慧黠地閃著光。葉澤辰有一瞬間的沉溺，可還是定下心說：“那就好，我很放心。”說完他就起身離開。

聽到門卡啦一聲地關起來，蘇良生突然被嚇得痙攣了一下。她明白，他們終于結束了。葉澤辰的一席話已經宣告他們過去感情的徹底死亡。蘇良生嘲笑自己，這不是她最希望得到的結果嗎？何必這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