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號護士第八章——爬行

心理學家說過，當你被強行帶到懸崖邊時，你會忍不住跳下去。一刻不休的危機感會折磨你的神經，你會不斷地幻想有人來推你，或者想象著自己失足墜落的情景，最終，為了結束這恐怖的想象，你會選擇跳下去來結束這一切。或者說，只有跳下去，你才知道一切猜測的終點。

而我現在面對這密道，我同樣心情復雜。

比深不見底，漆黑一片的密道更恐怖的，是它背后隱藏的真相。我也同樣知道，解決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它，畢竟猜測有很多，而答案只有一個。

我拿著手電筒，順著密道的臺階走下去，大概是下了一層樓的樣子，臺階消失了，前方是一個隧道，只能爬著通過，它的墻壁光滑，我拿手電掃了一下，密道的長度超過了光程。當然了，我也不指望它能照多遠，普通的手電筒，也就只能照個三四米。

我繼續向前爬，不知爬了多久，我覺得體力有些不支，就在原地爬著休息，過一會兒又繼續，就這樣走走停停，勞累確實讓我無暇顧及自己那可怕的猜想。在這密道，我唯一的參照物就是手電筒所照亮的小小世界。然而，我爬了這么久，看到的卻始終不變，前方仿佛沒有盡頭，而密道也沒有岔路。

人在失去參照物的時候，就會降低判斷力，而現在，我已經喪失了對方向的感覺，對時間的感覺。雖然沒有岔路，但我不知道自己前進的方向是不是直線，也不知道我在密道呆了多久。

不過我猜測可能已經到了中午12點，因為我的胃在叫囂著饑餓。從六點多吃過早飯到現在，我沒有補充任何營養，而體能卻一直在大量消耗。

我開始出現幻覺，覺得房東太太已經回來了，她看到了這個密道，得知秘密暴露了，她也爬了進來，并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追我，想把我解決在這里。但想到她的年齡，又覺得那不可能，她現在也許是在洞口等著我。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繼續向前爬。

我的速度越來越慢，氣息越來越沉重，可能是因為氧氣在一點點被消耗。我開始懷疑這條路到底是否有盡頭。然而此時要后退已經不可能了，一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距離出發點多遠，二是在這么狹小的空間后退很困難。我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向前，因為走到終點必定有開闊的地方。抱著這個信念，我停止思考，機械地向前爬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適應了這種爬行，此時我像一條蛇一樣在密道里向前，我感覺我的手和腳似乎天生就應該用來爬行，我在此刻體會到了進化的神秘。

人類發展到如今，大腦皮層中也殘存著一些來自爬行動物的原腦皮，這部分雖然占比少，卻十分重要。比如此刻，手電筒以外的黑暗已經基本奪取了視覺和思考的能力，長期處于這種情況下，我的其他原始感知力漸漸變得敏銳，比如說皮膚感知力。

密道的墻壁是冰的，由于運動我并不覺得冷，然而我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毛孔正在一點點豎立，仿佛想努力探查外面的環境。我就在此時，我感覺到空氣正在一點點變得潮濕，可能是快到盡頭了。

懷著希望，我似乎恢復了活力，繼續向前。連我自己都在吃驚于自己居然可以爬這么久，遠遠超出了我自己對于體力的估計。然而大概是幾分鐘后，所有的希望破滅了。

密道終結了，盡頭是一個墻壁。

我趴在那里，費力地呼吸著空氣，自嘲地想，難道就要這樣死在這里？大風大浪都闖過了，九死一生逃離了組織，本以為大難不死自有后福，可如今卻要這樣趴著悶死？而且還是自己作死爬進來的，也無法呼救。這個死法真是可笑又痛苦，這算不算是一種懲罰？

我曾努力掩蓋自己的罪行，我曾千方百計逃離組織的掌控。我追求自由，逃離過去，想要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可如今，就要這樣死在這里？也好，那個秘密也將隨著所有當事人的死亡而一并被帶入墳墓。

對，那個秘密。這讓我突然想起了自己進入密道的初衷——為了證實那個最糟糕最可怕的猜測——旅館和醫院秘密地相通，而他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所以照片上的他們顏色才會有些淡。

一般接受過一些教育的人是不愿意信任鬼神之說的，然而我會。因為我曾經所在的組織，就是一個調查靈異事件和外星生物的組織。相信很多人都看過一些探秘類的節目，通常我們會趕在記者前解決，但如果記者先來了，我們就會對外宣布一些看似科學的解釋，或者說當事人由于童年陰影而產生了心理問題。然而作為情報保密部的我，見了太多那種生物的資料。

其實，不做虧心事是不怕鬼敲門的，但我早就沒有了那種坦然，我問心有愧，且無法償還。

不過此刻，一旦讓自己相信他們是鬼，求生的關鍵也就在于這里。

大致估計了一下，按照距離，我很可能已經到了醫院，潮濕感來自于榕樹周圍產生的濕氣。那么，榕樹那邊也一定有一個機關能打開密道，我在這里可以找到兩邊接合的縫隙。

我翻了個身，用手電逐一掃過密道上壁，卻沒有發現有什么活板。然后，我又翻身看側壁，仍舊一無所獲。在潮濕幽閉的環境呼吸本就不易，再加上之前體力的消耗，我此刻真的撐不下去了，我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睛快要閉上時，我的手觸到了正前方，萬萬沒想到機關會在正前方的墻壁上，然而還未來得急看清觸動機關的結果，我就無法控制地閉上了眼。

只記得最后一刻，我聽到的是一聲轟隆隆的聲音，接著是感到背部被拖起。

再睜眼時，我已經回到了密道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