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月垂了眸，不去看那讓她感覺惡心的虛偽眼神。

“怎么，你不信朕？”皇帝不悅地蹙起了眉。她忙抬起頭，帶上笑，回答：“怎么會，臣妾只是在想從前。”

“想從前的什么？”皇帝追問。

“從前的不懂事，和任性。”

皇帝沉默片刻，道：“朕相信你現在不會了。”

“嗯。”

“對了，既然你不想再重新建一座宮殿，那回頭朕讓六福將還空著的宮殿擬個單子送你那去，你先選好了，選好了，朕命人重新修繕一番，你再搬進去。你看這樣可好？“

“臣妾都聽皇上的。”她溫婉得笑著，如一位溫柔的賢妻。

下午的時候，六福就將單子送了來，單子上，寫了不下十個。楚新月看了看，一時也決定不下來，便讓六福先回去。

待六福走后，她將單子給了若水，讓若水看了一遍后，問：“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若水略蹙了眉，沉吟著回答：“這些宮殿中有八個都離著養心殿較遠，屬于比較偏的了。剩下的兩個雖然位置還好，但卻是屬于小型宮殿。于禮制上說，是不適合娘娘住的。六公公怎么會擬這么個單子？”

楚新月沒有說什么，以六福的精明，擬這樣的單子，自然是受了某些人的指示的，她不過是希望自己少出現在皇帝的眼中，可是，這些事，豈是她麗貴妃能定的。

想著，她微微一笑，伸手就拿起桌上的筆，在單子畫了一個圈。若水看著圈中圈中的那個宮殿名字，驚了一下，急問：“娘娘，你怎么選了這個？“

“沒事，結果還不一定呢。“楚新月胸有成竹地笑著。

晚間，皇帝來了。進了屋，剛坐下說了沒兩句話，便問起了選宮之事。楚新月命若水拿來了單子，然后接過遞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一看，頓時皺起了眉，問：“怎么選了那個？“

楚新月猶豫了一下，回答：“臣妾看著這些，還是這個稍微中意一些。“

話落，皇帝又將其他宮殿的名字全部看了一遍，頓時臉色微沉，喝道：“這六福是怎么辦事的，這擬得是什么單子！“說罷，轉頭便朝外面喊：”六福，進來！“

片刻后，六福邁著小碎步，快步走了進來，在皇帝面前弓了身，道：“奴才在。”

皇帝將單子往他身上一扔，訓道：“你平時就是這么辦事的？隨便拿幾個宮殿來搪塞一下，就算交差了？”看來朕最近是對你太客氣了，讓你都忘了本分了！“

“奴才不敢！請皇上聽奴才解釋。“六福跪了下來，恭謹但依然平靜地說著。

皇帝按捺了怒氣，問：“行，朕聽你解釋。“

“目前空著的宮殿確實還有，但是，其余的都不適合馨妃娘娘住。”六福回答。皇帝眼一瞪，喝道：“不合適？你倒是給朕說說怎么個不合適法！”

“最近的慶和宮，馨妃娘娘說過不想住，所以奴才就沒寫上去；再遠一些，樂清宮的主殿曾經有位小主自縊其中，不吉利，住偏殿又不合禮制，所以奴才也沒寫上去……”

“那毓清宮，六合殿，還有那什么朝陽宮呢？難道都不吉利嗎？”皇帝打斷了六福的話，怒聲質問。

六福沉吟了一下，道：“昨日，毓清宮的太監來報，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毓清宮里莫名得多了許多蛇，娘娘千金貴體，要是住進去后一不小心受了驚怎么辦？受驚還是小事，萬一要是傷著了，那奴才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蛇？“楚新月忍不住出了聲，問：”好好的，怎么會有蛇？“

六福想了下回答：“最近這天氣熱得快，有蛇也是正常的，不過各宮里應該沒有，但，毓清宮靠著太和池，水汽重，又加上長久沒有人住，少了些生氣，不免就招了蛇了。”

“那其他幾個呢？”皇帝又問。

六福忽然看了一眼楚新月，低聲道：“皇上您忘了，上次您應允了萬婕妤，等她再次晉封之日，便將朝陽宮賞給她。“

皇帝皺了眉，問：“有這回事嗎？”

“當時萬婕妤還讓皇帝寫了手諭呢，就放在御書房的書架上。“六福輕聲說道，楚新月看了皇帝一眼，心中暗自想象著當時兩人應該是怎樣的情景？想必，萬婕妤一定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才讓皇帝寫下了這么一張紙吧！不過，這朝陽宮有什么好讓萬婕妤如此看中的？

楚新月心中不由得對朝陽宮好奇了幾分。這時，皇帝又道：“那還有個六合殿呢？“

“六合殿……“六福忽然支吾著說不出話來。皇帝皺了眉，追問：”六合殿怎么了？“

六福好似掙扎不已，片刻后，又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道：“六合殿挺好，只不過，前些日子，容嬪娘娘宮中的熙貴人曾提過一句，容嬪娘娘現在宮里住著三位貴人，未免擠了一些，想搬到六合殿去。奴才私心想著，馨妃娘娘剛進宮，若是占了六合殿，或許會讓那三位貴人心中不快。“

“就你想得多！她們若是覺得擠，容嬪自然會跟朕提！哪里用你操心！依朕看，就六合殿吧！六合殿離著御花園也進，朕要是想去看馨妃也方便！”說著，他轉頭看向楚新月，柔聲笑問：“馨妃覺得如何？“

“只要皇上滿意，臣妾都好！“楚新月回答。

“行，那就六合殿吧！“皇帝又轉頭重新看向六福，道：“你去安排吧，明日就開始動工。”

“是。那奴才告退。”

“滾吧！”皇帝還有些余怒未消，毫不客氣地將喝道。六福退了出去，楚新月捂嘴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皇帝疑問：“你笑什么？”

“臣妾自然是在笑皇上。“楚新月笑瞇瞇地說道。

“膽子不小，竟然敢取笑朕，看朕待會怎么收拾你？現在先罰你跟朕說說，你在笑朕什么？”皇帝假怒著說。

“臣妾在笑皇上像個小孩子。”

“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說朕一個堂堂天子像個小孩子。”說著，伸手就要去撓楚新月的腰。楚新月一邊扭身躲著，一邊嬌笑著喊：“皇上剛剛跟六福生氣的樣子，就像是個小孩子嘛，像是一個被人搶了心愛的東西的小孩子……“

皇帝動作停了下來，拉住她的手，深情道：“你可不就是朕的心愛之物！“

楚新月嘟了嘴，假嗔：“臣妾可不是物品。”

“朕不想你離朕太遠！”

“臣妾知道。”她用深情回應著他，驀然間，他的目光便灼熱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還好，荷包還在。

“皇上，還沒熄燈呢。“含羞帶澀的聲音在暖暖的燭光中，如風輕吟般響起。

“就這樣亮著，朕想好好看看你！“

“臣妾有什么好看的！“

“新月什么都好看，朕看一輩子都不會看夠……“

“皇上就會哄人！“

……

夜幕下，低低的曖昧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窗縫間溢出，外間的奴才卻只垂眸做著自己的事情，對這些，他們早已訓練有素。屋內，春色滿帳，羅帳輕搖間，偶爾可見白皙一閃而逝。

夜，漫長而又短暫。當她煎熬地承受完他的熱情后，疲憊的睡去時，再睜開眼，外間天色已經亮了。剛起床，還未來得及穿衣，就聽得外間有聲音響起。

“娘娘可睡醒了？”說話的聲音又一絲熟悉，楚新月蹙了眉頭，質詢地看向一旁給她穿衣的若水，若水低聲道：“是萬婕妤，來了一會兒了，她不讓奴婢叫醒你。”

穿戴洗漱好，走到外間，萬婕妤正端莊地坐在榻上喝著茶，見到楚新月出來，悠悠地站了起來，見了禮。

或許是因為那張足以相像的臉，見到她時，楚新月總忍不住會多看她兩眼。今日也不例外。

萬婕妤倒也不介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嘲諷的，說：“娘娘是不是也覺得挺神奇的？以前聽著宮里人說有個人跟臣妾長得很像，臣妾還一直不肯相信，直到那日見了姐姐，臣妾才相信原來這個世上竟然真的有兩個互不相干的人能長得如此相像的。”

楚新月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這世上無奇不有，有兩個相像的人也不是特別稀罕的事情，稀罕得是，你我竟相遇了，且還伺候著同一個男人，不是嗎？”

萬婕妤微怔，旋即笑道：“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娘娘說是與不是？”

“萬婕妤說呢？”楚新月抬頭看她，反問道。

萬婕妤沒有回答，而是換了話題，道：“娘娘有聽說嗎？”

“聽說什么？”楚新月疑惑地看向她。萬婕妤笑容中卷上了醋意，嫉妒，羨慕……很多很多的情緒，太復雜，楚新月也辨別不清，只聽得她說：“熙貴人懷孕了。”

楚新月只覺得心中某個地方突然鈍痛了一下，然后便沒有了其他感覺，笑道：“她倒是個有福之人。”說罷，轉頭吩咐一旁的若水：“去準備一份厚禮送到熙貴人那里去，跟她說，我晚些再去看她。“

“是。“若水下去準備了。萬婕妤眼神有些奇怪地看著楚新月，楚新月看到她的目光，道：”怎么？很奇怪本宮為什么能這么平靜？“

萬婕妤沒有說什么，但表情已經告訴了她答案。楚新月笑了一下，道：“這后宮這么多女人，皇上如今又還年輕，這皇嗣只會越來越多，若是生氣的話，只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