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虎落平陽(二)
- 梨園夢情
- 艾小乎
- 3358字
- 2020-12-18 11:12:14
小姑子走后,若水并未進屋,而是走到另一個角落,那里堆放著數百根成年男人手臂粗的木柴,這是她們二人在晚飯前必須完成的任務。若水拿過一旁的砍刀,一個人默默地劈了起來。生疏的動作,又沒有足夠的臂力,往往要四五下才能劈開一根木柴。一根木柴劈完,若水已是滿臉漲紅,渾身香汗涔涔。
月歌在房內坐了一會,沒見到若水回來,又聽到門外砰砰聲響,便走了出來,一看,若水正坐在柴堆邊忙活。
她心底感動,忙走了過去,從旁邊拿起砍刀,準備一起干活。若水卻攔住她,道:“主子快把刀放下,小心傷了自己。”
“沒事,我跟你一起!”月歌說著,就伸手卻拿木柴。若水卻不肯,一邊搶她手中的砍刀,一邊勸道:“主子是金枝玉葉,哪里做得慣這些粗活!奴婢不一樣,什么樣的粗活沒做過!您去歇著,一會劈好了,奴婢來喊你。”
月歌固執地不肯撒手,道:“做多了就會習慣了!再說了,這么的木柴,你一個人怎么劈得完?我可不想待會餓肚子!”
若水還是攔著她不肯讓她動刀。月歌假嗔道:“你再這樣我可真就生氣了!“
若水見月歌似乎真的生氣了,只能放開了手。月歌微微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如今的境況,比不得在宮里,若我還是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到頭來吃苦的還是我自己。所以,從今以后,你不用將我當個主子,當個普通姑子就行。“
“這怎么行?主子就是主子,怎么能當成普通姑子?“若水驚道。
月歌不愿再與她辯論,道:“劈柴吧!要不然趕不及晚飯了!“若水見狀,只好止了口,不再說話。
兩人從早上離宮,一路上什么都沒吃,早就餓了。只不過,因為心中有煩心事,所以起先也未怎么覺得。此刻一干活,頓感腹中碌碌。
很快,天色逐漸變暗。兩人擦了擦各自頭上的汗水,看了看身前才劈了一半的木柴,相視一眼,各自苦笑起來。
忽然,若水將砍刀一扔,然后伸手將月歌手中的砍刀也奪了下來。
月歌驚詫地看著她,問:“怎么了?“
“沒事!主子,你等著,奴婢去去就來!“若水說完,起身就往外走。月歌不放心,邁步跟了上去。
若水出了西殿,直接往后殿去。她走得甚快,腳下生風一般。很快,她就到了后殿。一進去,后殿內已經掌起了燈,一片通亮。若水四顧了一下,直接朝著東邊的屋子跑了過去。屋子開著門,若水一沖進去,就見到一屋子的姑子正在吃飯。
屋子里很安靜,若水一走進去,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抬起頭,看向了她。坐在中間的桌上的水月,看見若水,目光一冷,問:“木柴可劈完了?“
若水看向她,答:“沒有!”
“沒有你來干什么?這兒可沒你的飯!”水月冷冷說著。
若水瞧著她,眸中怒火跳躍,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水月皺眉想了一下,站了起來,跟著若水往外走。
走到院中,水月先停下了腳步,問:“你想說什么?“
水月跟著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她,道:“你可知曉我家主子什么身份?”
水月聞言,鄙夷地笑了一聲,道:“自然知曉,一個被貶的更衣而已?”
“那么宮里的人還有沒有告訴你,我家主子曾經是個貴人?”若水又問。
水月挑眉:“貴人又如何?你自己也說了,這只不過是曾經而已。如今她到了我這水月庵,就要守我這里的規矩!”
“這里的規矩?那師太倒是說與我聽聽,這里的規矩是怎樣的?”若水逼問。
水月語噎,頓了一下后,道:“我說的話,就是這里的規矩。“
若水聞言,冷冷地瞧著她,道:“萬事莫要做絕。我家主子今日是落了難,但誰能保證,我家主子就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水月聞言,眼神有些閃爍,原本的霸道的姿態,也變得色厲內荏起來。畢竟宮廷之事,誰起誰落,全憑一人的喜好,除此之外,誰也說不準。只是,水月即便心中有了猶豫,也還是拉不下面子,當即冷笑了一聲,道:“那也沒人能保證,她就一定再走出我這月落庵,不是嗎?“
若水瞧著她,心中憤懣不已,恨恨道:“話已至此,若師太還是不肯留一分情面,那我們就走著瞧!“說完若水轉身就走。
剛出東殿的大門,就在轉角撞到了月歌。
“主子,您怎么也過來了?“若水驚問。
月歌忽地伸手抱住了她。若水怔住,一動也不敢動。良久,才問:“主子,您怎么了?“
月歌松開她,認真的看著她,道:“若水,謝謝你!”
明月不知何時已經爬上樹梢,皎皎月光下,兩個柔弱的身影相攜著,緩緩走在幽靜地庵內,晚風微涼,吹起長長的裙擺,搖曳著,如蝴蝶飛過是蹁躚的身姿。
回到西殿,若水說什么也不讓月歌再劈那木柴。兩人剛到屋中,便有姑子過來了,送來了兩個饅頭,兩碗白飯,和一碟子小菜。
若水看了一眼,回頭對月歌笑道:“看來今晚不用餓肚子了!”
月歌也是一笑,道:“在宮中,總是吃些葷腥油膩的,今日青菜饅頭,正好換換口味。”
“嗯。”若水笑著將飯菜端到了桌上,一不小心,淚水卻落了下來滴在了黑色的桌面上,與之融為一體。
“傻瓜,哭什么?”月歌柔聲問道,伸手去擦她的淚水。若水卻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哭道:“都是奴婢不好,害了主子!”
“起來,你這是做什么?”月歌伸手去拉她,可是若水卻怎么也不肯起來,繼續哭道:“主子罵奴婢也好,打奴婢也罷!都是奴婢不該,錯信了那梁師傅,將那種子給帶了回來,才給主子招了如此禍事!奴婢罪該萬死!“
月歌聞言,輕嘆一聲,抬起她的臉,擦去她滿臉的淚水,安慰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即使沒有這飛燕草的種子,也會有其他的東西的!何況,估計也不是那梁師傅的錯,否則上次就用不到下砒霜了!就是苦了小寶,小小年紀,要遭這么多的苦難!起來吧!”
說著,伸手將若水扶了起來。
“吃吧,不然該涼了。”月歌拿過一個饅頭塞到若水手中。自己也拿過一個饅頭,先吃了起來。若水見狀,也跟著吃了起來。
月歌吃了一個饅頭,便吃不下了。若水給鋪了床,然后端了水來洗漱了一下,就歇下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就有人來砸門,將兩人從睡夢中吵了起來。打開門一看,是昨天送床被來的小姑子。她站在門口,往里瞧了一眼,見月歌還在床上,衣衫還未穿上,不由得不悅起來,哼了一聲道:“還真是懶!趕緊起床,師太喊你們去挑水!”
若水怔了一怔,那小姑子說完就走,若水趕忙伸手拉住了她。
“又有什么事?“小姑子說話語氣不善,像是與月歌二人有深仇大恨一般。月歌真心不知她這種仇視是因何而來。
若水與她有過一次交流,對于她這種態度,也不那么驚訝了,就當做未瞧見一般,平靜問她:“要去哪里擔水?“
“往山下走,大概半山腰的地方,有條岔路,你們往岔路上走,大約個一炷香時間,就能看到一個小湖。不要挑湖里的人,湖里的水積得時間長,有蟲,去接湖另一邊淌下來的山泉。趕緊去!再過半個時辰,做早飯的師姐就要起床了,到時候沒得水用,少不得要在你們身上發火!”小姑子一連說了一長串,說完也不管若水有沒有聽清聽懂,邁步就走。
若水轉身進了屋,見月歌開始穿衣服,忙說道:“主子,您再睡一會吧。奴婢一人去擔水就可以了!”
月歌看向她笑了笑,道:“沒事,兩個人干活快一點。快穿衣服吧!”
若水不再勸,站在那里看了她一會,拿起衣服快速穿了起來。
清晨的山路不好走,特別是那條岔路,坑坑洼洼的,因為露水多,樹林濃密照不到陽光,有些泥濘。才走了一會,腳上的繡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月歌低頭看了一眼,低嘆了一聲,也就索性不再小心翼翼,大步往湖邊趕去。
小姑子說走一炷香時間即可到的小湖,兩人走了有約兩柱香時間,這才走到。湖不大,大約一丈方圓,湖水碧綠澄凈見底,像一顆成色上佳的翡翠鑲嵌在大地上,令人沉醉。忽然,有風吹過,吹皺了平靜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如縐紗上的褶皺,層層疊疊,綿綿密密。
盛水的時候,若水硬是只給月歌的桶裝了半桶,即是如此,回庵的時候,才走了一半路,月歌就感覺兩腿酸痛,沉重無比,仿佛灌了鉛一般,難以抬起。而柔弱的肩膀壓在細細的扁擔下,早已疼得麻木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不容易走到庵內,那做飯的姑子已經開始在罵罵咧咧了,口中所處,盡是污穢之詞,不堪入耳。實難想象,佛門本是清凈之地,為何其中姑子非是心腸狠辣,就是如此毫無素養。若水怒從心起,大喝了一聲夠了,那姑子悻悻地瞪了她一眼,終于是消停了下來。
水缸很大,兩人擔的水根本不夠裝滿它。月歌見狀拿起扁擔,就要再往山下走。若水見了,過來一把搶過扁擔,用力砸到了地上,也不管身后姑子難看的臉色,拉著月歌就往西殿走。
一到殿中,她就拉開了我的衣裳,查看起我的肩膀。一看之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夏天本就穿得少,這扁擔又是比一般的細和粗糙。月歌從未干過粗活,這一身細皮嫩肉,哪里經得起這般折騰。肩頭上,已是磨出了不少水泡,還滲出了血,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