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來時，月歌正靠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她已經(jīng)三天都未踏出房門一步了，期間安常在天天都會來房中陪她坐上一會，說上一會。

聽見皇上來，月歌忙下了榻，走到門口迎接。

“臣妾見過皇上……”月歌行禮。皇上扶起她，看著她，笑道：“以前沒人的時候，你總是自稱月歌的，怎么今天改稱成臣妾了，是怪朕這幾天沒來看你？”

月歌避過他的目光，搖搖頭，否認道：“沒有，皇上多想了。”

“是嗎？“

“嗯。“月歌點頭。皇上看了她一會，拉著她往里面走，一邊走，一邊問：”身體怎么樣了？“

“已經(jīng)無礙了。“

“你身體底子不好，要注意休養(yǎng)。回頭，朕讓六福多送些補品來。“

“謝皇上。”

說話間，皇上拉著月歌在榻上坐下。剛坐下沒多久，麗妃身邊的翠綠又來了。月歌看了一眼翠綠，想這一次，她又是想用什么借口呢？

翠綠說：“皇上，秦大人來了，正在娘娘宮中呢。“

麗妃原名秦麗媛。其父秦朝，其哥秦立業(yè)。翠綠口中的秦大人，指的便是麗妃的哥哥秦立業(yè)。皇上聽見秦立業(yè)來了，眉頭近乎看不見的皺了一下，可是月歌就坐在他身邊，所以恰巧瞧見了。

“丞相一起來了嗎？“皇帝問。

“回皇上，丞相大人在御書房等皇上，秦大人原本也是一起在御書房等的，只不過娘娘許久沒見兄長，想念得緊，所以就讓人接到娘娘宮里去了。“

“那就讓他跟麗妃先敘敘舊吧。”說著，皇上下了榻，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對月歌說道：“今夜朕就不過來了，你不用等著朕。”

“是。“月歌低頭應下。

皇帝轉(zhuǎn)身出去了，月歌在他身后行禮恭送。

“恭送皇上。”

他剛走，安常在就來了。

“院子里的桂花開了，姐姐一起去看看吧？”這幾日下來，安常在與月歌已經(jīng)親昵了幾分，言語間也換了稱呼。

“好。”月歌隨著安常在走到屋外，幾天沒出門，初見日光，眼睛有點不適，但空氣中飄著桂花香味卻是迎風而來，沁人心脾。

月歌目光落向那幾棵桂花樹，幾日前還一片翠綠，今日卻已是金黃滿樹。看著，她忽然冷笑一聲，道：“花是不錯，就是送花的人差了點，不看也罷。“說完，她轉(zhuǎn)身就往屋內(nèi)走。

安常在有些莫名，疑惑地看向若水。若水嘆了口氣，搖著頭沒說話，跟著進了屋。

安常在皺起眉，問身后的浣衣：“這桂花樹是誰送的？“

浣衣輕聲回答：“聽這院子里的人說，好像是麗妃娘娘送的。“

安常在臉上疑惑瞬間散去。

這日之后，皇上像是消失了一般，半月都未見蹤影。不過，月歌知道，這半月中，他有一半多的時間都是宿在華羽宮中的，其余的時間，則是宿在那些新進的小主那里。

日光強烈，月歌站在門廊下的陰影里，看著院中落了一地的桂花，原本的怒氣也隨著這桂花一同落入了泥土。

這半月的冷落，也讓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與麗妃，她目前還是爭不過的。既如此，何必生氣。

轉(zhuǎn)頭看另一邊，安常在正坐在廊下借著日光看書，十分入神。月歌走了過去，站在廊前臺階上問：“什么書這么好看？”

安常在被嚇了一跳，抬頭見是月歌，忙站了起來，笑道：“姐姐過來了啊。屋里坐吧。”說完，便欲引著月歌往里走。

月歌伸手攔住她，道：“坐了半天了，站站挺好。你看什么書呢？“說著，月歌的目光往她手中的書上落去。安常在遞了過來，月歌接過一看，是本藥集，不由得有些驚訝，問：”你懂醫(yī)？“

“談不上懂，只不過沒事喜歡翻翻這類的書。”安常在回答。

月歌隨手翻了幾下，書中圖文并茂，還有著不少的筆注，看得出讀書之人很用心。月歌隨便翻了一頁，看了幾行，卻是生澀難懂，不由得有些對安常在有些佩服。

剛想感嘆幾句，忽聽得院外喊到：“皇上駕到。”

消失了半月的人，終于再次出現(xiàn)。半月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一些。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安常在和月歌一同行禮。

“平身吧。”皇上淡淡的說了一句，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過，笑道：“看來安常在和月歌相處得不錯。”

“托皇上洪福。”安常在回答。

皇上微點了下頭，然后道：“朕還有事與月歌要說……“

“那臣妾先回屋了。“安常在不等皇上說完，便說道。皇上點了點頭。安常在依次行禮然后退下。皇上則邁步往正殿走去，月歌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進了屋子的安常在，回頭跟上了皇帝。

一進屋，皇上便在榻上坐下了。待月歌在他對面坐下，他沉吟了一下，問：“這幾日可好？“

月歌輕輕嗯了一聲，然后便沒了聲音。皇上看著她，動了動嘴，最終卻沒說出什么，兩人陷入了沉默當中。

似乎經(jīng)過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和她之間原本逐漸緩和的關(guān)系，又開始往冰點退回。這是月歌不想看到的局面，也應該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可是，那層隔閡就是這樣存在著，讓人別扭。

半響，月歌才克服心中的那種生疏感，鼓起勇氣打破沉默，問：“皇上這幾日……可好？“

“嗯。“皇上只應了一聲，如她剛剛一般，便不再說話。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當中。月歌剛剛鼓起的勇氣，再次消散。

一盞茶時間后，皇帝從榻上站起，往外走。

“皇上這就走了？”月歌問。皇上點頭，道：“還有奏折沒批。”

說完，繼續(xù)往外走。月歌看著他的背影，內(nèi)心不斷掙扎著。終于，

她喊道：“用過午膳再去吧。“皇上回頭看向她，她迎著他的目光。他點頭應了下來。心底，有喜悅感緩緩淌過。

因為皇上留下，平日里一向很簡單的午膳今日豐盛了起來。兩人在無言中，匆匆用完午膳。大部分的菜都未動過。

“主子，廚房準備的冰鎮(zhèn)的酸梅湯，要端上來嗎？“若水在月歌耳邊問。月歌看向皇上，問：”廚房準備了酸梅湯，皇上要喝一點嗎？“

皇上沉吟了一下，道：“喝一點也好。”

“去端一碗上來。”月歌回頭吩咐若水。若水愣了一下，重復道：“就一碗？”

月歌點點頭。

若水下去了，很快就端了酸梅湯上來，月歌端到皇帝手邊放下。

皇帝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道：“不錯，月歌也來一口吧。”說著，就舀了一勺，遞到月歌嘴邊。月歌猶豫了一下，張開口，喝了下去。

冰涼在口中蔓延開來，底處的牙齒向被針扎了一下，疼痛蔓延開來。月歌皺了一下眉，皇帝正好瞧見了，問：“怎么了？”

“有點涼。”月歌解釋道。

“哦，那你少喝點。“說著，皇上將勺子一放，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朕得走了，回頭再來看你。“

“嗯。“月歌也跟著站了起來。

“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月歌就捧住了臉，整個眉都皺了起來。

“主子，你怎么了？“若水在旁邊瞧見，憂聲問道，同時扶著她往榻上坐去。

月歌一邊朝著榻走去，一邊道：“那酸梅湯太涼了，牙齒疼。”

“要不要叫御醫(yī)來看看？”若水問。

月歌搖了搖頭，道：“算了，這也算是老，毛病了。回頭，你幫我去藥房問問，有沒有飛燕草。有得話，要一點來。“

“行，奴婢這就去藥房問去。“說完，若水倒了一杯溫水放到了月歌手邊，就去藥房了。

不多時，若水就回來了。她不僅帶了飛燕草回來，還帶了飛燕草的種子回來。

“奴婢問了藥房的師傅，這飛燕草治牙疼挺好用的。正好拿師傅手邊有些種子，奴婢就討了些來，他們說了，這飛燕草挺好種的。回頭到了秋天，奴婢找個盆種上，以后要是主子您再牙齒疼，也就不用去藥房了。“若水一邊說著，一邊把一個手絹打開，把里面的種子遞給月歌看。

飛燕草的種子很小，手絹上小小的一塊，應該也有幾十顆。月歌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吩咐若水道：“行，你去把藥煎了吧。藥房師傅有沒有跟你說要怎么煎？”

“說了，奴婢這就去。“若水收了種子，然后往廚房走。

小半個時辰后，月歌剛用過藥，華羽宮就來人傳話，讓月歌和安常在同去清華殿看戲。說是，秦大人怕妹妹在宮中無聊，特意雇了個戲班子進宮唱戲。麗妃便請了大家一起去看。

慶和殿到清華殿不少路，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又轎子等著了。月歌和安常在一同上了轎子，搖搖晃晃中，往清華殿趕去。

到的時候，清華殿內(nèi)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月歌認識的玉嬪宛嬪，還有容常在都來了，不過，卻未見景妃。不過，以麗妃和景妃的關(guān)系，她不請她也屬正常。

想起景妃，月歌不由得想，她最近如何？

正出神，旁邊的安常在輕推了一下她。

“麗妃娘娘喊你呢。“安常在輕聲提醒。月歌忙抬頭看向麗妃，麗妃朝著她招了招手。月歌走了過去。

“來，妹妹坐這邊。上次的事情，姐姐也是職責所在，妹妹可別記恨姐姐。“麗妃笑著拉過她的手，往她旁邊的位子上引。

旁邊的玉嬪看著她，表情冷冷的，宛嬪則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哪里話，月歌明白的。”月歌說著，在位子上坐了下來。

剛坐下，戲就開場了。以前在第一樓的時候，樓鳳每年都會邀一個戲班子到樓中唱戲，算是獎勵樓中的那些女子，但月歌從未去看過。所以，這還是她自十二歲以來第一次看戲。

曲目是最近新興的曲目，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著，月歌聽了半天，卻未聽懂唱些什么。再看邊上，卻都是一個個入神的模樣，就連那宛嬪也抬了頭，聽得聚精會神。

很快，一個曲目結(jié)束。下一個曲目開始的時候，樂聲剛起，這清華殿門口又出現(xiàn)了兩個身影，一個高，一個矮。

月歌抬眼瞧去，那個矮矮的身影，竟是許久不見的小寶。

月歌的位置是在麗妃身邊，這一排總共四個位子，要高于其他人，所以特別顯眼一點。小寶一眼就瞧見了月歌，小臉上一樂甩著小胳膊就往月歌這邊跑過來。

“貴人姐姐，你好。“小寶站定在月歌身前，仰頭看著她，脆聲說道。水亮亮的大眼睛，猶如那天山頂?shù)暮蝺魺o比。突然見到他，月歌心中很是欣喜，剛想伸手去抱他，還未動，就聽得身邊的麗妃笑道：”呦，小寶來了。來人，搬個矮凳來。“說完，她伸手就將小寶抱了起來。小寶的臉上笑容不見了，卻還是乖乖地叫了一聲娘娘，然后任由她將他抱在腿上。

“你母妃身體好些了嗎？“麗妃問小寶。

小寶眨了下眼睛，認真說道：“好多了，謝謝娘娘關(guān)心。“

“剛剛娘娘聽見小寶喊月貴人喊貴人姐姐，怎么見著本宮就喊娘娘了？“麗妃笑道。

月歌眉頭略蹙了一下，這時小寶卻回答道：“因為娘娘您是麗妃娘娘啊，要是小寶喊你姐姐，父皇該打小寶了。”

“小鬼頭，還真會說話。”麗妃抬起尖尖的指甲輕點了一下小寶的額頭，笑著說道，顯得十分開心。月歌看著麗妃此刻笑的模樣，無法想象，麗妃當初怎么會想害死還在景妃肚中的小寶。

“小寶最近重了啊。“麗妃又說道。小寶道：”小寶在長大呀，當然會變重。“話剛說完，麗妃便抱起小寶遞給了月歌，道：”讓月貴人抱著你吧，娘娘腿不舒服，可抱不動你了。“

“嗯。“小寶乖巧的任由麗妃將他塞到月歌懷中。月歌將他接過，低頭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微微一笑。

“看戲。“月歌輕聲說道。兩人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戲臺，卻未看見，麗妃身后的翠綠不見了。

漸漸的，太陽西沉，暮色襲來。

“今日就唱到這里吧，明日下午再繼續(xù)。”麗妃發(fā)話。戲臺上的戲子退了下去，眾人也開始散去。麗妃看向小寶，道：“小寶，跟娘娘回宮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可是小寶跟母妃說了，會回去用晚膳的。”小寶說道。

麗妃微笑著說：“沒事，回頭娘娘讓翠綠姐姐去跟你母妃說一聲就是。今天可是有小寶最愛吃的蟹膏哦。”

“真的嗎？”小寶一聽蟹膏二字，眼睛都亮了起來。麗妃點頭。小寶想了一會，道：“不回去母妃會罵我的。”

“不會的，娘娘會跟你母妃說的。走吧。”說著，她拉著小寶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月歌正準備和安常在兩人回慶和殿。

“月貴人和安常在也一起來吧。”麗妃喊道。月歌和安常在同時停下腳步，相視了一眼，再看麗妃，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外走。

見狀，她們只得跟著往華羽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