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說幾句客套話，麗妃卻噌地站起了身。

“本宮還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妹妹！”說話時，她已經邁開了步子，似乎連一刻都不想在我這里多耽擱。

我自不會留她，便恭敬地行禮送她出門。

剛走出我的慶和殿門口，麗妃就陰下了臉色，問身邊跟著的翠綠，道：“你說，本宮當初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翠綠嗤笑一聲，回答：“娘娘何必跟她一個小小的貴人置氣！皇帝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新鮮勁一過，自然就會回到娘娘身邊來了！”

“可是這一次，皇上這股子新鮮勁都多久了？小兩年了吧？“麗妃恨恨地說道。翠綠看了自家娘娘一眼，道：“娘娘，奴婢雖然沒嫁過人，但是這男人啊，都是吃不到的最好！這如今，那月貴人都已經被皇上吃到口中了，您還怕這玩膩的日子遠著嗎？”

麗妃聞言，表情輕松了一分。但轉眼，又緊張了起來，追問：“那萬一要是，一直沒膩呢？“

翠綠也陷入了沉思，半響之后，表情一狠，壓低聲音道：“那就只好讓她回老家了！“

麗妃聞言，臉色瞬間大晴，看著翠綠，青蔥指尖輕輕一點翠綠沒心，笑罵道：“你這個小蹄子，手上還帶著人家的鐲子呢，就這么沒良心。“

翠綠諂媚笑著，道：“她送的東西再好，也比不上娘娘您呀！您可是奴婢的救命恩人，沒有您，哪有奴婢的今天。“

“嗯，你知道就好！走吧，回宮。“麗妃心情愉悅地帶著翠綠走了。而慶和殿中，我站在門口，看著旁邊那幾盆花朵已經枯萎的芍藥出神，絲毫不知，剛剛宮墻外，已經有兩人給我規劃了命運。

“主子，要不奴婢把這兩盆芍藥搬走吧。”碧衣見我一直盯著那幾盆芍藥，上前問道。我回過神，認真看了一眼那幾盆花，想起皇帝送來時，問我是否喜歡那隱隱期待的深情時，心中不知為何忽然一軟。

“先擱著吧。”我說道。碧衣聽到我的回答，臉上掠過一絲喜悅，回答我時聲調都不自覺高了一分。而我，卻沒有察覺到這種變化。

夜晚時，消失了多天的皇帝終于又出現了。一進慶和殿的宮門，便瞧見了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下的那幾盆花已經枯萎了的芍藥，眉頭微微一皺，質問這慶和殿中宮女太監：“這花都枯了，怎么還不撤下去？朕讓你們好好伺候月貴人，就是這么伺候的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剛想解釋，碧衣卻搶了先。

“皇上，您有所不知，這是貴人特意讓奴婢們留下的。”

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將目光轉向我，問：“為什么？”

我看著他，不知該怎么回答。想了良久，只好回答：“沒什么。“我這話音剛落，碧衣卻插嘴說道：”皇上，恕奴婢多嘴，奴婢覺著貴人是因為這是皇上送的，才特意留下的！“

皇上聞言，臉上一喜，大步走到我身前，低頭輕聲問我：“月歌，是真的嗎？”

我臉頰微燙，或許當初我也許有那么一絲這樣的想法，但是這樣被拆穿在皇帝面前，就恍若我被赤，裸著站在他身前，突然間一種毫無隱私地感覺涌上心頭，讓我覺得不爽。我瞪了一眼碧衣，碧衣立馬低垂了腦袋，一副奴婢有罪，奴婢該罰的模樣，讓人哭笑不得。

這邊正惱恨著碧衣多嘴，這邊皇帝卻不依不撓，一把將我抱起，大步走進了里間，往床邊的榻上一坐，抱了我坐在他腿上，目光直直地盯著我，又問：“是不是真的？“

我若說是假的，他定然會大怒，說不定立刻拂袖離去也不一定。若不回答，他定不會輕易放棄。猶豫了片刻之后，我只好輕輕點了點頭。得到我的肯定，他突然吧唧一聲在我臉上用力親了一口。看著他欣喜得宛若孩童得到了最喜歡的玩具的模樣，讓我不由得有些怔愣。

忽然間，不由得響起那天夜里麗妃對我說的一句話。

不要對他太苛刻，他是皇帝。

是我對他太苛刻了嗎？

“月歌，你愛朕嗎？“皇帝忽然看著我問。我倏然回神，問：”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道：“沒什么。你用過晚膳了嗎？“

“沒呢，皇上呢？“我微笑著說。

皇帝看著我的眼神，忽然凝滯了起來。

“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我迷惑地問，一邊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皇帝將我的手抓到手中，慢慢捏緊，溫柔說道：“沒東西。就是月歌長得好看，朕一不小心看呆了而已。”

我羞紅了臉，情不自禁地用手我成拳在他的胸口打了一下，嗔道：“你就知道打趣人家。”說完，我這只輕輕敲在他胸口的手也被他另一只手抓在了手心。看著他忽然有些繃緊的身體，我猛然醒悟。我剛剛做了什么？打情罵俏嗎？我在心中不敢置信地問著自己，驚訝，詫異，還有一絲愧疚感。

“皇上，要不先用膳吧？“看著他眼中愈來愈濃的欲望，我連忙說道。皇帝看著我羞紅的臉，笑道：”好！先放過你這個小妖精！走，去吃飯！“

說著，他就將我抱了起來。

“皇上，快放我下來，那么多人看著呢。“

“怕什么，你是朕的女人，朕就是抱著你在這皇城中走一圈，也沒人敢說什么！“說話間，皇帝的眼角都微微揚了起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開心的模樣。想著，我便不再說話，任由他將我抱出了里間，輕輕放在凳子上。旁邊，碧衣捂著嘴，偷偷的笑。

這一夜，他極盡溫柔，我時而恍惚，時而清醒，時而幸福，時而痛苦，糾結著，沉淪著。夜，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卻又到了盡頭。當天光乍亮，六福敲響慶和殿的大門，壓著聲音喊到“皇上，該上朝了”時，正不知沉向何處的我，終于被一下子拉回了這現實世界。

“朕走了，你再多睡一會。朕下了朝就回來。”皇帝穿好衣服，溫柔地在我唇上留下一吻，然后踏著方步，離開。

殿門關上，殿內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中。忽然，殿外六福的聲音響起。

“起駕——”

刻意拉長的聲音，在安靜的早晨，遠遠地傳了開去，驚起了不少晨露里停留在墻頭的白鴿，還有不少還在睡夢中的人。

“碧衣，服侍我起身。”我對著外間喊。碧衣聽到聲音就撩開簾子，進了來。她拿進來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套水藍色的襌衣。

“主子，這是尚衣處剛剛送來的衣服，這眼看著天氣就該熱了，尚衣處的大人想著主子應該沒什么換季的衣服，就做了一套先送這里來了。”碧衣一邊將那托盤放到我面前，一邊說道。

我拿起那套襌衣，布料輕薄，是少見的紗羅，上面有銀線紋了或淺或深的云紋，讓人恍若置身廣闊無垠的天空，自然而然的心情開闊愉快。

“真好看！”碧衣情不自禁地稱贊道。

“嗯，確實很好看！”我將衣服放回托盤，道：“先把它收起來吧！”

碧衣聞言，詫異地看向我：“主子，您不穿嗎？這可是今年宮中頭一件啊。這要是穿出去，還不是要讓那些人羨慕死！”

“不過一件衣服而已，何必爭那個頭。收起來吧！”我沒有多做解釋，碧衣見狀，只好乖乖地將衣服收到了衣柜中。關柜門時，還依然不死心問我是否真的不穿，見我臉色有了不耐，才終于死了心。

吃過早飯，我讓碧衣將上次皇帝送我的那些首飾都拿了出來。我從中挑了一個花式不算普通但也絕不出挑的金簪，吩咐碧衣將其親自送到那尚衣處大人的手中。

這尚衣處這次獨獨先將衣服送到了此處，且還是布料頗為名貴的紗羅，應該就是想在我這里討個好。我回送一禮，也算是承了她的情。只是，這情我是承了，可是這衣服，目前只有雪藏的份。若是，現在就將這衣服穿出去，其余人倒是不緊要，光景妃和麗妃那邊，恐怕就是要記恨上了。

待碧衣回來，我已用完早膳。看外面天空湛藍，白云零星幾朵，飄在高空，微風吹來，帶著淡淡的暖，讓人感覺十分舒服。我不由得起了興致，讓碧衣領著，往御花園行去。

這慶和殿不僅和皇帝的養心殿近，和這御花園也很近。所以，麗妃才一直對著慶和殿念念不忘，只可惜后來皇帝將其賜給了我。

不過走了一小會，便到了御花園中。如今已是四月了，花園中，百花爭艷，花香馥郁，身在其中，恍若置身花海，整個人都舒爽了起來。

“主子，您看，這花真漂亮。”碧衣興奮的指著一處，大聲喊道。我回過頭，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只見一片粉色牡丹中，一朵紅艷艷的虞美人如鶴立雞群一般，孤傲地站在那里，迎風微擺著。

“這是虞美人。”我剛想說話，卻有一個人搶了先。回過頭，不遠處，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景妃。景妃一襲白裙曳地，裙裾處，有藍色花紋。臂彎間垂著一條淺藍色的披帛，隨風微微飄動著。景妃身邊，還站著一個小男孩，看著似乎四五歲的年紀，長得虎頭虎腦的，甚是可愛。剛剛那奶聲奶氣的聲音，應該就是這小男孩。

“月歌見過景妃。“我遙遙行禮。景妃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帶著那小男孩，轉身就走。小男孩小小的身子被景妃拉著，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小男孩忽然站住，怎么也不走了。

“母妃，我累了，我不想走了。“小男孩大聲喊道。我本想轉回去的身子，又轉了回來。看著他撒嬌的模樣，心中莫名的軟。

“那母妃抱你走，好不好？”和平時冷漠的她不同，此刻的景妃說話都盡量放低著聲音，十分溫柔。小男孩并不買賬，嘴一癟，道：“我不要！我要休息！現在就要。”

景妃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們，轉頭看了我一眼，又回過頭去勸那小男孩。可小男孩鬧著就是不肯走，最后景妃沒辦法，只得隨了他，到一旁的涼亭中坐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