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坤寧宮，回到六合殿的時候，卻意外見到巫牙正等著。巫牙有好幾日都沒來了。聽太醫(yī)院的人說，是出宮辦事了。此刻看到他，楚新月有些意外。

她努力笑了一下，道：“事情辦好了？“

巫牙怔了一下，旋即點(diǎn)頭。楚新月看著他該說什么，只好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巫牙跟在身后，走了進(jìn)來。若水也跟著進(jìn)來，巫牙忽然停下拉住她：“你們剛從外面回來，娘娘肯定渴了，你去泡杯茶來吧。”

若水看了他一眼，點(diǎn)了下頭，出去了。

“你想說什么？“楚新月看向他，問。泡茶不過是個借口，只是想支開若水而已。

巫牙猶豫了一會，才回答：“除夕那天夜里，她來找我了。“

楚新月怔住，半響才回過神來，呵呵笑了起來。

“是我對不起你。”巫牙低著頭痛苦地說著。楚新月深吸了一口氣，收了笑聲，道：“越兒已經(jīng)不在了，那天夜里你到底做了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但是，對我來說，很重要。”巫牙忽然大聲說道：“我過不去這個坎，如果我沒有心軟，沒有跟著她走，越兒就不會……”

“不要再說了！”楚新月突然大喊，將巫牙震住。巫牙吃驚地看向她，卻發(fā)現(xiàn)她已是淚流滿面。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淚水像是失控了一般，瘋狂的涌出，楚新月捂著臉，痛苦地呢喃，淚水不斷地從指縫中溢出。她心里那道好不容易才鎖上的鎖，因?yàn)樗囊痪湓挘种匦卤淮蜷_，那些她不敢回憶的畫面再一次涌了出來，一幕一幕地從她眼前閃過，每一幕閃過，都像是一把利刃劃過她的身體，痛入骨髓。

“對不起！對不起……”巫牙不斷地喃喃，想上前摟住她，可她卻先一步逃了開去，仿佛他是洪荒猛獸一般。

“你走！走！”她嘶聲力竭的大喊，將若水和小呂子，還有柳絮都驚動了。三人走了進(jìn)來，迷茫地看著兩人。若水先反應(yīng)過來，走上前拉住不甘心的巫牙，勸道：“你還是先走吧，等娘娘情緒穩(wěn)定了再說。”

巫牙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滿是歉疚地走了出去。

“柳絮，你去打盆水來。”若水一邊吩咐柳絮，一邊走向楚新月。柳絮點(diǎn)頭，和小呂子一起走了出去。偌大的大殿中，只剩楚新月嗚嗚的哭聲，壓抑而哀傷。

若水走過去，輕輕地抱住了她，一聲不響，僅僅只是擁抱。有些時候，沉默比溝通的力量更大。對于楚新月來說，此刻，一個擁抱便足矣了。

這一天，楚新月靜靜地一個人在房中呆了一整天，晚間，皇上來了，她都沒有見，皇上隔著簾子看了她一眼，聽若水說精神還是不是很好，嘆了一聲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楚新月才睡下沒多久，便被吵了起來。是坤寧宮來人，皇后口諭，明日三月初八，宮里舉辦燈會，命令各宮都要準(zhǔn)備一個獨(dú)特的燈籠和一個燈謎，然后在明日午時前送到坤寧宮里。

來傳話的是樓鳳。楚新月站在門口看著她，聽她說完后，轉(zhuǎn)身便想進(jìn)屋。樓鳳卻是微微一笑，道：“怎么？都不請我進(jìn)屋坐坐？”

楚新月停下腳步，也不回頭看她，淡淡回答：“六合殿廟小，容不下樓姑娘這座大神。所以，還請樓姑娘回吧。”

“樓姑娘……”樓鳳笑了一聲，道：“妹妹何必叫的如此生分，這里又沒外人！“

“樓姑娘的這聲妹妹，本宮可不敢當(dāng)！”楚新月冷聲道，“樓姑娘要是沒其他事的話，本宮就不留你了。若水，送客！“

若水聞言，便上前走到樓鳳身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樓鳳瞪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門口楚新月的背影，冷笑一聲，道：“德妃要是不待見我，也不必趕人啊！說實(shí)話，你這六合殿，我也不想多呆，太晦氣了！我聽太醫(yī)說，你生二皇子的時候是早產(chǎn)，傷了身子，好像不能再生了是嗎？”樓鳳說著，嘖嘖了兩聲，搖頭嘆道：“可惜，太可惜了！”

話音落下，門口的楚新月卻是身體一晃，差點(diǎn)摔倒，幸好及時抓住了門框。

“娘娘！”若水恨恨地瞪了一眼樓鳳，趕忙跑過去查看楚新月。楚新月臉色蒼白，額上還有冷汗。

“讓她走！快讓她走！”楚新月一把抓住若水，痛苦地呢喃。若水點(diǎn)頭，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呂子，低聲道：“把她趕出去。”

“是。”小呂子低聲應(yīng)下，然后立即下了臺階，走到樓鳳身邊，面色不善地問：“你走不走？”

樓鳳哼了一聲，終于走了。楚新月卻一下子軟倒在若水的懷中，呼吸微弱，像是要暈過去一般。她忽然覺得腹部有隱痛，墜墜的，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娘娘，你怎么了？“若水擔(dān)憂地問：”要不要去傳巫太醫(yī)來？“

聽到巫太醫(yī)三個字，楚新月的眼底瞬間掠過一抹深沉的色彩，她努力站了起來，緩了一口氣，道：“我沒事，休息一會就好了，不要麻煩巫太醫(yī)了。“

“那奴婢扶你進(jìn)去坐會吧。“

楚新月點(diǎn)頭。若水扶著她進(jìn)了屋，在床上躺下休息。她閉著眼，手卻不由自主地?fù)嵘狭烁共浚膬?nèi)似有波濤洶涌。

午膳時，若水見她神色好了些，猶豫了一下，問：“娘娘，這坤寧宮要求做一個燈籠和一個燈謎，娘娘打算做什么樣的？“

楚新月聞言，沉默。良久，忽然道：“你說，明日晚上，這么多燈籠都掛在坤寧宮里，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若水聞言一怔，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楚新月，躊躇半響，回答：“這做燈籠的東西都是易燃之物，到時候這么多燈籠在坤寧宮，確實(shí)是很容易走水。”

楚新月聞言，低頭開始用膳，不再說話。

下午的時候，楚新月忽然讓若水將巫牙尋來。

巫牙來后，楚新月讓若水到門口守著。

巫牙在榻前坐了下來，低著頭，不說話。楚新月看向他，手不由自主地又撫上了腹部，漸漸的失了神。良久，她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收回手，問：“你還記得你上次說過要帶我離開這里的話嗎？“

巫牙震驚地抬頭看她，“你決定了？”

楚新月沒有點(diǎn)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巫牙看了一眼楚新月，猶豫著卻不肯說話。楚新月蹙眉，問：“你怎么不說話？”

巫牙嘆了一聲，道：“我原本是打算趁你假懷孕的時候，借口保胎讓你出宮，然后來個假死。但是，你后來真的懷孕了！“說到這里，巫牙看了一眼楚新月，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那現(xiàn)在呢，你有什么計劃？“楚新月問。

巫牙搖頭：“我還沒有計劃！“說完，又急忙補(bǔ)充：“但是，你別急，我會很快想到辦法的，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一定帶你離開這里。”

楚新月聞言，淡笑一聲，道：“來不及了，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我要明天就離開！”

“明天？”巫牙怔住。

楚新月點(diǎn)頭：“明天夜里！”

“為什么？”巫牙又問。

楚新月看向他，表情平靜，端詳了許久，忽然道：“我要為越兒報仇，你會攔著我嗎？“

巫牙震了一下，旋即垂了眸默默搖頭。

“明天，坤寧宮燈會，會有一場大火。“楚新月淡淡說道。巫牙震住，半響，才回過神來，喃喃：”明天坤寧宮會有很多人吧？“

楚新月點(diǎn)頭。

“那不是……“巫牙駭然。

楚新月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樓鳳，做不出這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巫牙怔住。

“二十年前，秦嶼古道，是樓鳳，殺了我全族，除了我！“楚新月看著他，忽然將這一直沒有告訴巫牙的事情，說了出來。

巫牙怔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楚新月，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新月看著他，目光平靜地仿佛在看一個毫不相關(guān)的人。“所以，如果明天你想救她，我不攔你，但是我會恨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