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牙并沒有楚新月想象中的激動或者感動，甚至，他都沒有立即答應，只是說讓他考慮一下。從理智上出發，她懂他為什么會這樣回答。但是，從感情上出發，盡管懂得，她依然覺得受傷。

或許，在許多事情上，正因為理智和感情的分歧，人才會有那么多的糾結，這世間也才會有這么多的矛盾。

巫牙走后沒多久，嫻妃就來了。別的人楚新月可以托病拒之門外，但嫻妃卻是不行。讓若水迎了嫻妃進來，她剛站起還沒邁開步子，嫻妃便快步走了過來，伸手扶住了她。

“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可要小心些。”嫻妃一邊說著，一邊扶著她往榻上坐。楚新月笑道：“哪有就這么金貴了，連步路都走不得了！”

嫻妃卻一本正經地道：“我可是聽太醫說了，你的胎像不穩。再說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你一定要倍加小心，千萬不可大意！否則，要是有個什么意外，你可是后悔都來不及的……”話說到此處，嫻妃臉色一變，忙呸呸啐了幾口，道歉：“看我這嘴，今天大喜的日子，說什么諢話呢！”

“沒事，我知道姐姐是關心我！”楚新月寬慰道，說著，也拉她坐下：“姐姐快坐！”

嫻妃聞言，在旁邊坐了下來。她的目光，從她臉上，往下落在了她的肚子上，羨慕道：“你還真是有福之人，這下，你可真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

楚新月聞言，搖頭笑道：“姐姐說什么呢，皇上這心尖尖上裝的人可多了，姐姐和小寶就是其中兩個！“

嫻妃聞言，淡淡一笑，沒有接話。可，楚新月卻從她笑容中讀出了些許落寞。楚新月想了一下，問：“姐姐怎么了？難道……皇上對姐姐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只是，你也知道，這女人，最好的年紀永遠是在二八芳華的時候，過了那個年紀，再好也總是差了幾分。皇上現在年紀漸漸大了，喜歡一些年輕的面孔。“說到此處，嫻妃嘆了一聲，然后接著說道：”以前年輕的時候，我總會羨慕那些相敬如賓的夫妻感情，可是，如今我和皇上之間也到了相敬如賓的地步，我才發現，原來這并不是一種很好的感覺！“

楚新月不知該如何勸她，這種愁緒，不是一句兩句恭維就能夠抹去的。嫻妃是愛皇上的，可是奈何，皇上是屬于整個后宮的女人的。其實，對于后宮的女人來說，即便地位再尊貴，在皇帝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喜歡則多寵一些，不喜歡則冷落，甚至更加冷漠殘酷的對待。這種生活，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尊貴榮華，但其間的艱辛只有身在其中才會懂得。做了皇帝的女人，一切的榮辱，都系于他一人身上。他高興，則你興；他不高興，則你敗。他的一笑一顰，都會牽動你的心。這樣的生活，很累。

這種累，楚新月早已深深感受。但，她還是深陷其中。

正在兩人都發著呆的時候，忽然門外小呂子走了進來。

“娘娘，清竣王求見。”

楚新月聞言回神，沒有聽清的她又問了一聲：“誰？”

“清竣王！”嫻妃代替小呂子回答。楚新月愣了一下，皺眉自語：“他怎么來了？”

“既然你有客，那我就先走了！”嫻妃忽然起身告辭。楚新月回過神，攔住她，道：“清竣王姐姐也識得，為何急著走，正好一起坐下來說說話，也免得到時候有些人說我的閑話。”

嫻妃聞言一笑，道：“敢情你是想讓我當證人呢！”

“那姐姐是當呢還是不當呢？”楚新月索性撒起了嬌。嫻妃失笑，點了下她的額頭，道：“怎么懷孕了這性子也變得無賴起來了！我當還不行嗎！”

楚新月聞言，立馬讓小呂子將清竣王請了進來。

清竣王進來后看到嫻妃，并不意外。顯然之前在外面的時候，小呂子應該已經告訴過他了。行過禮后，三人相繼坐下。楚新月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幾月不見，他似乎也老了一些。

“聽說德妃娘娘有了身孕？“清竣王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這件事。楚新月也不意外，畢竟這個消息對于整個皇城，甚至整個天下來說，都算是一件大事。

她微笑如一，道：“沒想到王爺身在宮外，都已收到了消息。”

話音落下，清竣王忽然從袖間拿出了一個盒子交給了若水，若水拿到了楚新月面前。楚新月接過，沒打開，只是疑惑地看著清竣王。

“小小薄禮，不成敬意，就是個心意，還望娘娘收下！”清竣王笑道。楚新月聞言，也未打開，重新交到了若水手中，道：“難得王爺有心了，還特意送份禮過來！”

“娘娘雙喜臨門，臣弟自當過來恭賀。”清竣王說完，忽然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心意已經送到，臣弟就不打擾兩位娘娘聊天了，免得呆久了，這宮中又得有人閑話！告辭！”

楚新月聞言微驚，忙站了起來。清竣王卻手一伸，道：“娘娘不必送，小心身體。“

“那行，那本宮就不送王爺了，若水，你代本宮送送吧。“楚新月轉頭吩咐若水。若水點頭，引著清竣王往外走去。

他走后，嫻妃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不過四指寬的深藍色長禮盒，然后笑道：“妹妹不打開看一眼嗎？”

楚新月看了一眼那禮盒，道：“想必不過是一些奇珍異寶，不看也罷。“

“也是！這禮總是送來送去，無非就是那么些東西，還真沒什么新奇！“嫻妃笑道。說完，她輕拍了拍楚新月的手背，然后站了起來，道：”話也說了一會了，你現在有了身孕，應該多休息！我就不吵你了。算著時間，小寶也該從學堂回來了！“

“小寶最近可好？我也有些日子沒見他了。”楚新月問。

提及小寶，嫻妃臉上便散發出一種自豪幸福的光芒，這種光芒讓楚新月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羨慕感。

“他挺好的！昨天還提起你，說要來看你。”嫻妃笑道。

“是嗎？那姐姐有空的時候，記得帶他過來我這邊坐坐！這有些日子沒見，怪想他的！“

嫻妃點頭，應允道：“等他的學業空些了，我就帶他過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我送送你！”說著，楚新月便要跟著她一起往外走，嫻妃忙攔下，道：“祖宗，你就安分坐著吧！我又不是不認識路，要你送干嘛！“

“好吧！那我坐著，看著你走！“楚新月說著，真在榻上坐了下來。嫻妃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她剛走，送清竣王離開的若水也回來了。

看著桌上的長木盒，若水問：“娘娘，你說王爺會送什么？“

楚新月看了一眼，道：“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若水聞言，伸手拿起盒子，打開了長木盒。看了一眼后，她將盒子遞到了楚新月面前。楚新月低頭瞧去，只見盒子里放著一支竹笛。竹笛不長，不新，楚新月看著，卻是有些眼熟。端詳了片刻，她忽然皺了眉頭，這不就是當初在清霖苑初見的時候，見到的那支竹笛嗎？

他怎么把這竹笛送給了她？這是個什么意思？

“娘娘，這下面有張紙！”若水忽然伸手從盒子底下拿出一張紙來，楚新月回過神，從若水手中接過，打開一看，紙上寫著一行字。

事情已查明，丞相府有份，但下手的是皇上的人。

其實這個答案，楚新月早已心中有數，所以也說不上驚訝。她看了一眼，便將紙條遞給了若水，道：“燒了吧！”

若水點頭。

“娘娘，王爺還有一句話讓奴婢帶給你！”若水忽然說道。楚新月微驚，轉頭看向若水，皺眉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說？他說了什么？”

“王爺說，明日午時，清霖苑太和池邊，有要事相商！”若水說完了，猶豫了一下，又道：“奴婢本不想告訴娘娘，畢竟皇上曾懷疑過娘娘和王爺，若是再讓人看到，對娘娘會有很多不利！”

“那你現在為什么又告訴我了！”楚新月問她。若水低下頭，回答：“清竣王既然說了有要事相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且肯定與娘娘有關！”說著，若水忽然身子一矮，跪了下來，道：“請娘娘恕罪，奴婢不該替娘娘做決定！奴婢下次不敢了！“

楚新月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柔聲道：“你沒做錯，你只是在替我考慮而已，我怎么會怪你！”

“那娘娘明天是去還是不去？”若水問。

楚新月目光投向窗外，沉默良久，道：“去！”

清霖苑一直在皇城邊緣，離著六合殿有著不小的一段距離。第二天，巳時三刻的時候，楚新月從六合殿出發，帶著不少人，幾乎闔宮的人都去了。

一路浩浩蕩蕩，不少人都知道了她楚新月要去清霖苑逛逛。

因為她有著身孕，抬輦的人都特別小心，走得分外慢些。到清霖苑的時候，已是午時一刻了。楚新月帶著一眾宮女太監，在苑內閑逛，有意無意地靠近太和池。

太和池水，碧波蕩漾，陽光下，金光粼粼，讓人睜不開眼。光芒中，一道身影如一把劍，站在池邊，一動不動。

楚新月腳步頓了一下，然后刻意提高了聲音問身邊的若水：“那邊的是誰？”

池邊的身影聽到聲音轉過了身子，看到楚新月竟是帶了這么多人來，眉頭微皺了一下。這時，楚新月帶著若水走了過來，那些人則留在了后面。

“讓王爺久等了！”楚新月淡笑道。清竣王看了一眼她身后不遠處站著的那一堆宮女太監，再看看她的笑容，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旋即也淡淡一笑，道：“你果然聰慧！”

“人言可畏，我不能在同樣的地方摔倒兩次！”楚新月笑道。

清竣王點頭，然后看了一眼若水。楚新月明白他的意思，道：“沒事，若水就像是我的親人，你有什么話盡管說就行！”

清竣王又看了若水幾眼，才下定決心。他沉吟了一下，忽然嚴肅了神色，問：“在說那件事之前，有個問題我要先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他的嚴肅，讓楚新月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她點頭，道：“你問。”

清竣王盯著她，問：“你和當年被斬首的楚丞相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