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御書房門口，季平看到她，驚得不小。

“麻煩公公進去通報一聲皇上。“楚新月對季平說道。季平低聲相勸：”徐丞相還在里面，他情緒很是激動，奴才覺著娘娘還是回避一下比較好。“

“不用。”楚新月不假思索地說道。

季平見楚新月執意如此，便只好推門進去。門剛推開，便聽到徐丞相義憤填膺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然后季平回稟：“皇上，馨妃娘娘來了。”

“哼，她來得正好！”不等皇上說話，徐丞相的話先響了起來。皇帝沉默了一會，才道：“讓她進來吧。”

不等季平出來，楚新月就邁步走了進去。一看到她，徐丞相便啐了一聲，罵道：“妖婦！”

皇帝皺眉，卻沒有出聲替她維護。楚新月早已見慣了他的冷漠和猜疑，所以并未在意。她先給皇上行了禮，才看向徐丞相，道：“本宮與徐丞相這一次是第二次見面吧？本宮記得好像也未得罪過徐丞相，為何徐丞相要對本宮如此惡言相向？還是說，這就是徐丞相與人相處的方式？”

徐丞相哼了一聲，沒有理會，轉頭看向皇帝，道：“還請皇上還老臣一個公道，還貴妃娘娘一個清白！“

“你先退下吧。“皇帝說道。徐丞相面現不甘，但躊躇良久，終究還是退了下去。等徐丞相走后，皇帝走到了楚新月面前，看著楚新月，眼睛微微瞇起，目光泛冷。

“怎么？來為他求情？”皇帝冷聲道。

楚新月低頭跪下，道：“臣妾不敢！”

“那你還來干什么？難道還想讓朕也治你個簪越犯上，妖言惑眾的罪名？”皇帝喝道。

“臣妾確實是來負荊請罪的。是臣妾的疏忽，才釀成今天這樣的后果。”楚新月說道。皇帝冷笑：“負荊請罪？你的荊在何處？“

“臣妾沒有來得及準備，但若是皇上想看，臣妾現在就去準備。“楚新月平靜地回答。

“夠了！“皇帝怒喝：”這件事朕念在與你的情分上，不降罪于你，你退下吧！”

“臣妾話說完就走。”楚新月依然跪在地上。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火，道：“你想說什么？”

“臣妾不敢為巫太醫求情，但據臣妾所知，當時知曉那件事的人，并不止巫太醫一人。“楚新月說道。皇帝卻冷冷說道：“除了你和巫牙，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會再開口了。當然，現在不同了。“

楚新月聞言心中一驚，當時那件事一出，她也沒關心華羽宮的那些下人到底是去了何處，可如今聽他的語氣，多半都是被滅了口。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冷意的男人，楚新月忽然覺得渾身都涼颼颼的。在皇家的尊嚴和他的尊嚴面前，再多的人命也只是草芥。而她和巫牙能保住性命，已經算得上是天大的恩德了。可是，此刻不是感慨的時候。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說錯了，這件事，還有一個人也知道。“

皇帝蹙眉：“誰？”

“皇上還記得麗貴妃身邊的那個宮女嗎？”楚新月問。

“她不是燒死了嗎？”皇帝道。楚新月回答：“臣妾聽冷凝宮守宮的那兩個太監說起過，她并沒有死。”

“沒死？那她人呢？”皇帝又問。

楚新月搖頭：“還沒找到。”

“沒死怎么會找不到？”皇帝說著，看著楚新月的目光帶上了猜忌，冷聲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替那個巫牙求情。”

“臣妾說的都是實話。那個宮女確實沒死！臣妾說過，若真是巫牙做的，臣妾必定親手抓住他。可是，如今事情的真相還未明朗，希望皇上能三思。”

“還未明朗？“皇帝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不用再說了，朕意已決！”

說罷，他轉過身，背對著她。楚新月看著他的背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那皇上打算怎么處置他？“

“看在他曾經有功的份上，朕賞他一個全尸。“皇帝冷漠無情的聲音淡淡傳來，落入楚新月耳中，如驚雷擊中，僵硬在了原地。

良久，才回過神。

“皇上的意思是……“楚新月有些木然地問。皇帝轉過身，看向她，她失神的樣子，讓他眼中的冷意更濃。

皇帝冷聲回答：“新月心中應該明白，又何必明知故問。你若是心疼那太醫，還來得及去勸勸他，別抵抗，否則別怪朕一點情面也不留！”

皇帝的話，一下子將楚新月驚醒了過來。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一般，笑了起來，道：“皇上想到哪里去了。臣妾怎么會心疼一個太醫。臣妾只不過是替皇上可惜，又少了一個人才。”

皇帝聞言冷哼一聲，道：“這天下人才濟濟，不少他一個。好了，你退下吧。”

“是！”楚新月行禮退下。剛走出門口，卻發現本應該早已離去的徐丞相，卻還在，且似乎是在等著她。一見到她出來，便邁了一步站到了她的身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若水想上前，被楚新月攔下。看著徐丞相，楚新月淡淡道：“徐丞相攔住本宮，有何指教？“

“不敢當！老臣不過是想問一句馨妃娘娘，最近夜里可睡得安穩？“徐丞相冷聲說道。楚新月笑答：”多謝徐丞相關心，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本宮自然睡得安穩。“

“是嗎？”徐丞相冷笑：“好一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丞相可還有事？”楚新月心中記掛著巫牙的事情，無心與這老匹夫周旋。

徐丞相臉色一沉，道：“老臣還有一事想請教馨妃娘娘。”

“丞相請說。”

徐丞相的目光如鷹，直勾勾地盯著她，犀利無比，看得楚新月心中一突。

“麗貴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徐丞相忽然問道。楚新月聞言，毫不猶豫地回答：“冷凝宮的大火，難道徐丞相不知道嗎？如果徐丞相不知道的話，可以讓季公公好好跟徐丞相說說。這事，季公公應該比本宮清楚。”說罷，她轉頭看向旁邊的季平，道：“本宮還有事，就麻煩季公公跟徐丞相說一下當初冷凝宮大火的事情吧。”

“是。奴才一定仔仔細細地跟丞相說清楚的，娘娘放心。”季平忙恭謹應道。楚新月點頭，然后看向徐丞相，道：“還望徐丞相見諒，本宮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說完，她帶著若水就準備走。可腳步還未邁出，那徐丞相，卻像是忽然得了癔癥，一臉猙獰的沖了過來。楚新月見狀大驚，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道黑影閃過，然后臉上一痛，腦袋一暈，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她已經回到了六合殿。若水守在一旁，有個太醫正在給把脈。

“娘娘，你醒了。”若水看到她醒來，欣喜不已。楚新月沒有理會她，而是看著那位正在把脈的太醫，感覺有些眼熟。

“是……趙太醫吧？”她試探性地問了一聲。太醫抬起頭，果然是趙太醫不錯。趙太醫在太醫院也算是老資格了，皇上對他十分信任。楚新月看著他，甚至都沒有注意他說話，腦海中一個瘋狂的念頭正在咆哮著。

“娘娘……”若水輕推了一下她，將她拉回了神。

“你先出去一下。”楚新月吩咐趙太醫。趙太醫聞言退了出去。看著他出去，楚新月拉過若水，問：“巫太醫可還好？“

若水聞言，臉色暗了下來，搖了搖頭，道：“只知道已經關進了天牢，具體怎么樣還不清楚。“

聽到這答案，楚新月心中卻更是不安。之前御書房中皇帝說的那些話，無疑是在告訴她，皇帝并不想光明正大的處置他。畢竟，這件事的緣頭是整個皇族的恥辱。既然如此，皇帝一定也不會下旨處置他，肯定是暗中派人賜下鴆酒或者是白綾三尺。說不定……她不敢再想下去，忙問若水：“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若水回答。

楚新月聞言想了一下，又問：“皇上可有來過？”

“皇上剛走，娘娘就醒了。“若水回答。

楚新月心中一松，既然他之前一直在這里，說明他還沒下令處置巫牙。心中那個瘋狂的念頭，又開始轉了起來。

沒有過多的猶豫，她便下定了決心。

她讓若水附耳過來，然后低聲囑咐了幾句。若水聽后，臉色大變，看著楚新月，驚呼：“娘娘，不可！”

楚新月搖頭：“兵行險招。若這一把不搏，那他就真的死了！我不得不搏！我已經沒有了月牙兒，不能再沒有他！你懂嗎？”

若水沉默，片刻，咬牙道：“既然娘娘已經決定了，奴婢這就照辦！”

“謝謝你！”楚新月握住她的手，感激道。若水笑了一下，轉身走到簾子處，將在外間候著的趙太醫重新給叫了進來。看著趙太醫在楚新月床前的腳凳上坐下，她與楚新月相視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等她走遠，楚新月看著趙太醫，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輕聲說道：“本宮聽說趙太醫是太醫院資格最老的太醫，深得皇上信任，為人又和善，醫術又高明，是真正的妙手仁心！”

這一番夸贊將趙太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過了中年的他，臉上已滿是皺紋，此刻有些靦腆的笑了起來，皺紋便堆在了一處，看著就讓人覺得老實親切。不過，楚新月明白，這不過是表象。若這趙太醫真像表面上看著這么簡單，又怎么會深得皇上親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