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的一個小鎮
大年的二十六,關天濟和簡寧寧帶著思雅,一家三口去了英國度蜜月。關天虹和父親兩人暫時接管了公司的事務,忙得不可開交,但心里是充實和甜蜜的。關天濟如同脫胎換骨似變得成熟穩重,敢于擔當;成為了他們所期望的一個人。而他和簡寧寧兩人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局圓滿也讓人欣慰。
而此時在玉城下面的一個小鎮,陳嵐的“頂尖美發”店里,三張理發椅都滿座了,旁邊的兩張洗頭護理臺也躺了洗發的顧客,還有兩個在一旁排隊等候的人。
人們喜歡趕在年底理個發,做個發型,意為“辭舊迎新”,以求得新年新氣象,好運連連。陳嵐和店里的三名員工從大年十幾就開始忙個不停,畢竟她是從城市里回來的美發師,手藝好,理念也緊跟著潮流;客人是一波接一波地來。他們的下班時間也一天天被延遲,但看到營業額的數字不斷飆升,他們是痛并快樂著。
這天下午的六點多鐘,陳嵐此時正低著頭為一個瘦長的青年男子理發,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掌在她的大腿摸了一把。她稍微看了一下很快就縮回去了的男子的手,心想他可能是不小心碰了她的,所以就沒放在心里。
在她傾身到鏡子前的柜臺上拿一把梳子的同時,她的臀部突然被抓了一把。她猛然回過頭去,看著這位瘦長男子,不悅地問:“你干什么?”
“小姐姐的身材真好。”瘦長男子摸著手,咧嘴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屁股又圓又翹,手感夠好的。”
“關你的屁事?”陳嵐轉過身來,生氣地警告道,“你再動手動腳的,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脾氣這么暴躁。”瘦長男子說著,還將手摸了摸自己的襠部,臉上同時帶著猥瑣的笑,“小姐姐是空虛太久了吧?要找人發泄一下了。”
陳嵐聽了,抓起柜面上的一個卷發棒就朝他打了下去。男子冷不丁地被她打了腦袋幾下,痛得他呲牙裂齒的;他站起來揚手就刮了陳嵐一個耳光,嘴里罵道:“你他媽的敢打老子?”
陳嵐白皙的左臉被他的一巴掌打得通紅通紅的,她顧不上去理會臉上熱辣辣的疼痛,而是抬腳就朝他踢了過去。她的力氣大,下腳的力量也不小,瘦長男子沒有意料到她的性子這么烈;他一個不設防就被踢倒在地,椅子因他的牽絆而摔倒在了他的身邊,周邊的東西也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
店里的人被這突然的狀況嚇得都站了起來,一時不知所措。
“媽的”男子看了看周圍發著愣的人,再次高聲罵道。
“阿玲,報警~!”陳嵐回頭吩咐了一下店里的前臺員工李秋玲;李秋玲見狀點點頭,馬上拿起了電話。
瘦長男子一聽她們要報警,馬上爬起來,像要沖過去阻止。陳嵐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不讓他靠近前臺。兩個人頓時扭打到了一起,其他的員工和顧客急忙上前幫忙,很快就隔開了他們。
等兩名警察來到店里的時候,店里亂成了一片。陳嵐的左臉紅腫,頭發凌亂,她胸口的扣子掉了一顆,隱約中露著里面黑色的保暖內衣;而瘦長男子的半邊頭發也亂糟糟的,另外一邊頭發已被修剪整齊的頭皮上腫起了兩個鼓包,臉上也被指甲抓了幾道痕跡,血跡可見。
陳嵐是報警的人,也是參與者,自然要隨警察到派出所錄口供。
“為什么打架?”當班的警員看了看他們,按照流程問話。末了他還是多看了一眼這個有點狼狽的女孩,覺得她的膽量是真的大。瘦長男子是小鎮上的一個痞子,不時也會因打架鬧事被抓到他們所里;因為事態沒有嚴重到量刑的程度,他們最多也只能是批評教育他一番或拘留一兩天就完事了。
“我不就是去理個發嘛,無緣無故就被這臭婆娘打了,我腦袋上被她打腫了,痛死我了。”男子惡人先告狀,“我要她賠我醫藥費,還有營養費。”
陳嵐一聽,啪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顛倒是非,惡人先告狀?我下手還是輕了。”
“你他媽的打人還有理了?”男子不甘示弱地叫著。
“就是把你的手砍了,我也是防衛過當。”陳嵐指著他的鼻子,警告道:“你下次再敢摸我,我就把你剪了!”
“你這個他媽的發廊妹,裝什么清高?你不就是出來賣的嗎?”
男子的嘴里罵著,話音未落,已被對面的陳嵐一個拳頭揮了過來,狠狠地打在了嘴巴上;她同時鄙視地回了一句:“老娘就是出來賣的,你也買不起。”
“坐好,都坐好了!”當班的警員連忙高聲訓斥著,并阻止了他們的再次打斗。
這時從里面的一個房間里走出來兩名警察,他們本來是一邊走一邊看著手里的資料,聽到了動靜不禁停下腳步,看向了他們。
“怎么回事?敢在派出所里打架?”其中一個稍微矮小但健壯的中年男子開口,帶著威嚴,“是想吃牢飯嗎?”
“所長。”當班的警員叫了一聲,連忙站起來,解釋,“是猥褻婦女和打架鬧事的糾紛。”
“不是打架鬧事。”陳嵐糾正著,“我是正當防衛!”
站在派出所所長身邊的陳九良聽到她的聲音,不禁仔細辨認,才發現她是關天濟老婆的好閨蜜。
眼前的這個女孩和他在關天濟和簡寧寧的婚禮上見過的那個伴娘是完全不同的,好像是兩個人。那天的她穿著粉色的輕紗長禮服,形象是十分的明媚動人;后來他們還在同一張婚席上吃飯喝酒,他記憶中的兩人對視而笑的某個時刻還沒消散。而此刻她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尤其胸前的襯衣上扣著的那個理發用的發夾子,顯得特別的別扭。他的目光落在她紅腫的左臉上,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陳嵐也看見了他,有點難為情地低下了頭,順便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心想:真是倒霉透頂了,在這么狼狽的情況下還能遇到熟人,而且還是關天濟的朋友。
陳九良在所長的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話,很快就走了出去,連招呼都沒有和陳嵐打,彷佛兩個人根本不認識。他今天到鎮里來提取一個老案件的資料,晚上還要趕回玉城去的。年底了,事務多,需要完結的案子也多;他早就忙得團團轉了。
一種輕輕的失落,莫名其妙地就涌上了陳嵐的心頭。她想:他是玉城派出所的所長,和她這樣一個打架鬧事的人認識,應該是丟臉的事吧?她現在的這個樣子,不打招呼更好,免得被他取笑。
事情很快就處理好了,瘦長男子因猥褻婦女罪被拘留。
陳嵐一個人走了出派出所,此時已是傍晚的七點多鐘。她突然就沒有了回到店里繼續工作的想法,而且她的肚子此刻是餓得咕咕叫。
她來到街邊的一個小吃店,買了一碗麻辣米粉,找了最暗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她給店里打了一個電話,做了一些吩咐。她掛斷了和李秋玲的通話,看著眼前冒著熱氣和香味的米粉發呆,眼淚竟慢慢涌了出來。
一個人坐到了她的對面,沉默地看著她。陳嵐這時才從沉思中抬起頭來,看到了還是一身整齊的陳九良。看著他將一杯熱豆漿放到桌面上,慢慢地推到她的面前。陳嵐用手快速地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沒有看他,而是拿起筷子,夾起了米粉。
“還能吃得動米粉,傷勢不算嚴重。”陳九良抱著雙手,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陳嵐這才想起了自己左臉被刮了一個大巴掌,她也才意識到疼痛蔓延到了脖子,以致她一張嘴就牽扯到了痛處,就別說咀嚼食物了。
“把豆漿喝了。”陳九良將吸管取出來插到她面前的那杯豆漿里,帶著不容反駁的語氣。
陳嵐沒有反駁,而是默默拿起杯子,吸食著;而吞咽的動作加重了臉上的疼痛,她不由伸手捂了捂,跟著放慢了飲食的動作。
陳九良看著她的樣子,不禁暗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你一個女孩子,學人打架這么彪悍,還弄成這副模樣。”
“你管我?”陳嵐不服氣地嘀咕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打算談戀愛。”
“小孩子氣~”陳九良看了看她,笑著回了她一句。
陳嵐被他這么說,心里更是來氣了。她上下瞧了瞧陳九良,提高了音量說道:“嗨,大叔,你都三十好幾了還光棍一個,你少管我的事!”
陳九良頓時被她的這么一番搶白噎住了:他今年不過才三十四歲,單身不過是因為工作太忙,二者是因為他還沒有遇到心儀的女孩;怎么被她這么一說,他一個事業有成,相貌堂堂的優質男反而成了一個處處被人嫌棄的老剩男了?
不過看在對方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又是朋友的朋友,他就不和她計較了。陳九良看到陳嵐已經將豆漿喝完了,便站起來:“跟我到車里去。”
陳嵐坐著沒動,沒好氣地問:“干嘛?”
“地痞流氓都敢打,你還怕警察?”陳九良瞟了她一眼。
陳嵐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來,跟著他來到街邊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轎車。陳九良先是為她打開了后座的車門,再自己到另外一邊上了車。車門一打開,里面的暖氣頓時透了出來。陳嵐看著車里干凈整潔的座墊,又看了看自己四處沾著染發劑而臟乎乎的衣服,就沒有上車,而是站在車門旁,不解地問:“還有什么事,您說吧?”
“我也請您上車,不要浪費我的暖氣。”陳九良說完,伸手將副駕駛座椅上的一個小醫療藥箱拿了過去。
陳嵐拍了拍屁股上沒有什么灰塵的裙子,坐到車里,同時關上了車門。看著他熟練地準備著消毒藥棉,陳嵐的心里感到既是溫暖又是感動的。冰涼的消毒水一碰到皮膚,陳嵐就不由自主地往后縮,嘴邊不停地叫:“哎呀,疼疼疼!”
“打架的那會就不疼了?”陳九良停頓了一下,嘴里也不放過她。
“打架是打架,敷藥是敷藥,完全是不同的,懂嗎?”陳嵐還沒說完,他手里的藥棉又貼到了她的臉;她不禁一邊躲閃,一邊大聲地喊,“哎呀,痛啊,你就不能輕一點嗎?”
“閉嘴~”陳九良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右臉,另外一只手將消炎藥膏涂到她紅腫的皮膚上,“車里就我們兩個,你這樣一會喊痛啊一會喊輕一點,你覺得外面的人聽了會怎么想?”
“外面的人怎么想關我屁事啊?”陳嵐想都沒想就回了他一句,“不就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那點事?”
“你對那點事還挺了解的嘛。”陳九良早已放開了她,低頭清潔著沾有藥膏的手指,他的語氣平靜,卻讓陳嵐聽起來感覺很別扭。
“你難道不了解?”陳嵐瞟了瞟他,眼里帶著一種調侃的笑意,“嗨,大叔,你不會三十多了還是個處吧?要不要我找人幫你,當是報答你的醫藥費?”
陳九良聞言,扭頭看著她,眼里的意味不明地慢慢靠近她,沉聲道:“你這是要許身于我的意思?”
陳嵐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心里也越來越緊張。陳九良的眼眸里帶著一種令人顫抖的怒氣,同時又好像有那么一點她猜不透的不明了的情愫在流轉;他的眉峰尖利,眼睫毛濃密,而他的瞳孔里映照著她驚慌的模樣。她感覺自己的這個玩笑好像開得有點過界了。她對陳九良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更別說他的性情了。萬一他真的是三十多了還沒經歷過人事,被她這樣打趣,是個男人都肯定會很生氣的;而如果他是很生氣而找個什么理由把她抓起來的話;那她豈不是要在拘留所里過年了?那她的父母怎么辦?還有她的美發店也得關門大吉了吧?
想到這里,她訕訕地笑了兩聲,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玩笑而已,純粹是玩笑而已。”
“很多真話都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出來的。”陳九良說著,沉吟了一下,又補充道,“你的報答方式很特別,但是非常誘惑;若不是公務纏身,我也難以拒絕。”
陳九良看著陳嵐那一副又羞又惱的,無言以對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坐正了身子,打開車門出去的同時留下了一句話:“主要是今晚沒那個興趣。”
陳嵐不由松了一口氣,趕緊的暗下掐了自己一把,以懲罰自己的這個大嘴巴亂說話,還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哎,等等~她暗地又想:好像都是差不多的話語,怎么在不同的人的口中說出來會有不同的感受呢?她就偏偏聽不得那個混蛋顧客調戲她的語調,卻對陳九良的調侃沒有反感,還會覺得不好意思呢?難道是他的顏值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