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

自從打算和嚴俊結婚，簡寧寧開始尋找借口拒絕關天濟接送思雅，而是自己和同事兼好友的陳嵐調了班，自己接送；實在來不及了就讓周玉芳去。盡管關天濟是滿肚子的不樂意不痛快，為了不在思雅面前與她沖突，還是暫時任由她的安排，減少了在簡家出入的時間。

這天，簡寧寧和陳嵐一起去了玉城的購物中心。用陳嵐的話說：終于有一次絕好的瘋狂采購理由，寧可買多都不可錯過。

陳嵐和簡寧寧年紀相仿，但性格外向，為人熱情。她比簡寧寧高幾厘米，五官雖不比簡寧寧的精致，但她那圓圓的臉和靈動的大眼睛，也十分的惹人喜歡。陳嵐的家庭貧寒，她的父親陳有才雖然有幾分才氣但眼高手低，大半輩子郁郁不得志以致酗酒成性；有時候喝得太多就打罵她的母親林蘭英，陳嵐也沒少挨陳有才的訓斥和責罰；有時候就僅僅是因為飯菜做得不合他的胃口就鬧得雞飛狗跳的。而軟弱的林蘭英除了哭或躲回娘家幾天，也沒做過其他有效的反抗；只要陳有才前去求軟，她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和他兩人和和氣氣甜如蜜糖。只是好景不長，陳有才又故伎重演，多年來一直如此。

陳嵐沒等初中畢業就從小鎮來到玉城四處打工，脫離了爭吵不斷的家庭。為了和初戀男友日夜相守，她也投身美容美發行業，從底層做起，花了三年時間總算成了一個美發師。陳嵐跟隨男友進入“繞指柔美發沙龍”總店，因為兩人手藝嫻熟客源穩定，他們被委派到目前的一分店；她與當時還是小工的簡寧寧相談甚歡沒多久就成為了好朋友。

不料她相戀五年年的男友到外地進修后沒多久就提出了分手。陳嵐試過絕食割脈等手段想要留住他，不但沒有奏效，對方干脆拉黑了她，玩起了失蹤。她一個人哭了四天三夜，不吃不喝居然體重也沒減少。她最后算是想開了，擦干眼淚重新上班。此后，她對愛情更多的是懷疑和恐懼，這兩年一直單著。

陳嵐對嚴俊的印象很是一般，尤其是知道他的病情后曾多次勸說簡寧寧，但效果甚微。她理解簡寧寧，盡管大家都認為簡寧寧對嚴俊的感情，一是愛，二是為了思雅；但她知道簡寧寧內心更多的是愧疚，所以才不顧一切想要彌補。都是多情之人，她也沒有什么理由評判簡寧寧的選擇。但作為簡寧寧的知心好友，她至始至終都認為簡寧寧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如果嚴俊五年前給不了她幸?？鞓?，那么五年后也同樣給不了。他那樣的情況只會令簡寧寧將來的生活更加艱難；就憑嚴俊的這點自私，陳嵐無法發自內心地認可他。當知道簡寧寧還是決定和他結婚，又因為她知道簡寧寧性格就沒再多說，只是深深地祝福她。

兩個人先是在女裝區逛了很久，簡寧寧什么都舍不得買。陳嵐拉她進了一家內衣店，連逼帶哄的說服簡寧寧買兩套紅色內衣褲。簡寧寧最后挑的是內衣店里買一送一的促銷品，走出內衣店幾步還想回去退貨，因為她還是難以接受陳嵐幫她選的性感蕾絲內褲。

陳嵐一把扯住簡寧寧不讓她回去。她知道簡寧寧和嚴俊的故事，還有兩人的一些秘密。她想不明白嚴俊自詡深愛著簡寧寧卻忍了這么多年都沒與簡寧寧發生關系的真正原因。不知道是簡寧寧過于保守還是嚴俊自身有毛病呢？萬一是后者的話，簡寧寧就算是守活寡了。

“新婚之夜，要性感一點，知道不？”陳嵐說完，曖昧地瞧了簡寧寧一下。

簡寧寧看著陳嵐笑而不語的眼睛，想到自己穿上蕾絲內衣褲的樣子就一下羞紅了臉。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就往前走。

陳嵐得意洋洋地追上去，摟住她的肩膀，繼續逗她說：“紅色特別適合你，若隱若現的蕾絲還有你那又白又滑的大腿，我看了都流口水；我就不信嚴俊還能忍得住?！?

簡寧寧捏了一下陳嵐的腰，小聲嗔道：“你好色??！”

“秀色可餐嘛，人之常情?！标悕共灰詾槿坏鼗亓怂痪洹Ｋ€想說只有嚴俊這樣的傻瓜加蠢蛋才學做柳下惠，簡寧寧打斷了她，說道：

“可你是女的呀?！?

“女的怎么了？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我才不做什么圣人淑女呢?！标悕狗瘩g她，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人生苦短啊，姐妹。”

簡寧寧聽著不置可否，只是聳了聳肩。兩人說說笑笑就走到了商場門口。陳嵐看到兩旁的黃金珠寶柜，就嚷著說累了，走到柜臺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走了。她知道簡寧寧人窮志不短，一身的傲骨；就是她平時給思雅多買點玩具衣物什么的都被批評，更別說輕易接受他人財物。所以她抓住這個機會給簡寧寧一點防身之物，也好日后救急什么的。

陳嵐給黃金柜臺內站著的銷售員偷偷使了眼色，銷售人員這才端了兩杯水來到她們面前殷勤地招呼著。喝光杯子里的水，陳嵐就開始要挑選黃金首飾。簡寧寧急忙小聲地問：“你要買黃金？”

“對呀?！标悕拐f著，將挑在手里的鐲子和項鏈一個一個地往簡寧寧的手腕上和脖子上搭配。

簡寧寧一邊躲閃著一邊悄聲說：“怎么突然要買黃金？現在的金價有點高?！?

“我閨蜜結婚，人生就一次，金價再高都要買?！标悕够仡^對她笑了笑，一副義薄云天的表情。她終于選了一個雕工精細的金鐲子和一根金項鏈并付了款。

簡寧寧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推辭。陳嵐的大眼睛一瞪，生氣地說：“你是嫌棄我嗎？還是嫌少？”

看簡寧寧還在拼命地推辭，陳嵐將首飾盒往她的包里塞，一邊說著狠話：“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和你斷絕好友關系。”

簡寧寧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握著挎包，感激不盡地望著她。

“記住了，收了我的禮就要請我做伴娘啦！”陳嵐調皮地說，心里很是開心。

“嗯~”簡寧寧笑著答應。提到結婚的事情，她的心里就難免有些壓抑。媽媽和小正不僅反對她的決定，還把戶口本藏了起來；也一直拖著不和嚴俊的哥嫂見面商量結婚的事宜；就連嚴俊在“美麗家公寓”買的房子裝修好了，他們也沒有要去參觀參觀的興趣。周玉芳看她的眼神，仿佛女兒不是結婚，而是赴刑場。簡寧寧不是沒有動搖過，但她無法質疑自己的決定，她只有不斷地說服自己去相信嚴俊愛她，她也愛嚴俊的這個事實。

簡寧寧邀請陳嵐到家里吃晚飯。她想親自給陳嵐做一頓飯以表謝意，也想家里多添點生氣。陳嵐是求之不得，簡家簡單和睦的家庭氣氛是她夢寐以求的；她也早已將簡家視為自己的家，視簡寧寧為親姐妹。

于是兩人轉到超市里買菜。

下午四點鐘左右，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從公交車下來，陳嵐正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地說著超市里幾個大媽搶購特價雞蛋而大打出手的情景。她沒聽到簡寧寧的回應，于是停下來回頭一看：只見簡寧寧雙手緊緊捂著胃的位置，唇色蒼白，眉頭也皺在了一起，額頭上不停地冒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

陳嵐不禁大驚失色，急忙問道：“寧寧，你怎么了？”

“我的胃好痛。”簡寧寧虛弱地回了一句，她弓著身體蹲在地上，額頭上的冷汗猶如斷線的珠子不斷地掉在地上。

陳嵐趕緊扔下手里的購物袋，上前扶住簡寧寧，說：“怎么樣，還能走嗎？”

簡寧寧艱難地搖搖頭，輕聲說：“太痛了，感覺像刀割似的?！?

“你一定是餓壞了。”陳嵐心疼地幫她擦著額頭的汗，一邊說：“我剛才就不該聽你的，不該不吃午飯留什么肚子回家吃晚飯。”

她說著，突然想起袋里裝有的買給思雅的早餐牛奶。她急忙轉身翻開購物袋，找出一包牛奶，插上了吸管遞給簡寧寧，說：“先喝點牛奶，看會不會好點？”

簡寧寧忍住胃里鉆心的疼痛，渾身發抖地吸著牛奶。

這時，一輛黑色轎車急促地停了下來。車里的關天濟沒等車停穩就一把推開車門跑過來。他開完會連衣服都沒換就趕來和田村。他已經兩天沒有見思雅，心里很是想念。他今天決定來早點和兒子多玩一會，免得太陽一下山，那可惡的簡寧寧就找理由趕他回家；自從在芳姨口中得知簡寧寧和嚴俊計劃結婚，怒火就整日整晚地灼燒他，他更生氣的是簡寧寧也不主動和他說話，讓他感覺自己完全是多余的；他自然也給不了簡寧寧什么好臉色，兩人見面也是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途中他反復地思考想要找到更好的辦法把兒子留在自己的身邊。他對思雅的愛是日益劇增，不能割舍；他特別討厭聽到簡寧寧說了一句“思雅，和爸爸說再見了”就將他趕跑，而他還沒有反抗之力。他絕不能容忍簡寧寧帶著思雅嫁給嚴俊，讓自己的兒子叫別人爸爸將是他關天濟一生中的奇恥大辱。陳亮在減速停車的同時發現了路邊蹲著的兩個女孩，不由奇怪地說了一句：“前面的好像是簡小姐?！?

關天濟一聽，馬上抬眼望去。當看到簡寧寧捂著肚子一臉的蒼白，還有散落在地的購物袋，他就感覺大事不妙。關天濟跑到簡寧寧的身邊，蹲下來抱住簡寧寧的肩膀，焦急的問：“這么了？”

簡寧寧聽到關天濟的聲音，看了他一眼卻痛得說不出來。關天濟看她滿頭大汗還痛苦萬分的樣子，更是心急如焚。他連聲問道：“你哪里不舒服？你快說啊。”

陳嵐奇怪地看著眼前這個穿戴整齊且氣宇不凡的男人，和他那一副心疼的表情，她來不及想他是誰，而是幫著簡寧寧回答：“寧寧胃疼得厲害，她有老胃病?！?

關天濟聽了，說了一句“去醫院”就馬上要將簡寧寧整個抱起。簡寧寧無力地抓著他的袖子，說：“不去醫院，回···回家。”

這時，陳亮也來到了他們的身邊，著急地想要幫忙卻不知道怎么辦，只能愣站著等待吩咐。

“你瘋了嗎？”關天濟張口罵了一句，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不分由說把她抱起來就往車里跑。簡寧寧的身體一經顛簸胃里痙攣收緊接著嘔吐了，剛才喝進去的牛奶嘩啦啦全吐在了關天濟胸前的襯衣上。白花花的泛著氣泡還帶著溫度的牛奶在關天濟的胸口往下流，他看都不看，疾步跑向車一邊對陳亮說：“去醫院。”

陳亮一個箭步沖到前面打開了后座的門，然后轉身上車啟動車子。

“不……”簡寧寧望關天濟還想說不去醫院，但感覺眼前一陣眩暈，她松開手，昏了過去。

“簡寧寧~寧寧~”關天濟連忙喊了幾聲，簡寧寧沒任何反應。

陳亮轉過頭來擔心地問：“簡小姐沒事吧？”

“快~去人民醫院！”關天濟是一邊關車門一邊對陳亮大聲地喊了句。他將簡寧寧的腦袋扶靠在自己的胸膛，用掌心托著她的臉頰和他的臉貼在一起，防止顛簸扭傷了她的脖子。

陳亮一腳踩在油門上，直奔人民醫院方向。陳亮不斷地強迫自己專心致志駕駛，但還是忍不住看了看后視鏡。他在關家差不多八年的時間，做關天濟的專職司機四年未曾見過他像現在這個揪心的模樣，他甚至急得眼角帶淚都沒察覺。每次看到關天濟氣鼓鼓地從簡家出來，或者在車里暗暗罵簡寧寧是倔驢、臭蛋的時候，他以為關天濟對她更多的是惱怒和憤恨。如果不是現在的親眼所見，他不會相信簡寧寧在關天濟的心里竟占據著如此重要的位置。這估計，連關天濟他自己都還不知道吧？

等陳嵐抓著兩手的購物袋追上來時，轎車早已絕塵而去，只剩一股尾氣在空中盤旋飄散，她連一聲“等等我”都來不及說。她站在路邊，傻愣愣地望著前方，不禁自己問自己：這個男人看起來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他是誰呀？

陳嵐又在心里反復念叨：老天爺保佑寧寧不會有事??！哎呀，寧寧不會被拐了吧？不對啊，寧寧和他肯定是認識的，不然他怎么會滿臉的關切和著急呢？而且，而且她似乎看到這個男人眼里閃耀著淚花。

我確定，他眼里的是淚花！陳嵐十分肯定地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