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我的本科生涯即將結束之際，白家的高光時刻還在延續，不想文遠社的下一個風波來襲，而這個風波幾乎毀掉了文遠社的每一個人。也不禁讓人感慨，有好生之德的老天是不是打盹了。
首先是文遠社微博發布一條聲明，旗下演員關長河因為違反公司演員不得隨意代言廣告的規定，公司決定結束和關長河的合作關系，今后關長河不得以文遠社相聲演員的身份從事各類活動。這條聲明沒有引起多大的風浪，只有幾個公眾號討論了一下如今演員代言產品的亂象和文遠社的小題大做之外沒有太多聲音。不過我倒是注意到文遠社自成立以來，所有演員包括文遠二人倒是從未代言任何東西，包括錢楓給我的財務報表里邊也沒有代言的收入，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種考慮。
大眾包括我一致認為這是一件小事，娛樂圈大海里一朵被瞬間淹沒的小浪花。可是不想這朵不起眼的小浪花是一只蝴蝶，它煽動的翅膀掀起了淹沒文遠社的大浪。
那是關長河事件發生四個月后，一個知名娛樂圈爆料人曝出了一段音頻，這位爆料人的名氣加上音頻的內容，迅速在網絡上發酵，一場狂歡上演。音頻剛開始好像是倒水的聲音，然后一個女聲響起“文，哥，今天開心不？”熟悉文遠社的都清楚，這個女聲就是李欣。然后是一串笑聲，魏遠道：“你們是開心了。今天可是把我豁出去了。這視頻放出去，我都不用做人了。”魏遠語音剛落。李欣和馮文九笑了起來，一陣狂笑。馮文笑著道：“哥，這真不是坑你，你說咱們這么多人，怎么就你抽中了紅簽，這就是命呀。哥，你這得趕緊結婚生個孩子，否則這么好的數鴨子沒人繼承了可不行。”然后是一陣打鬧。
聽到這里我或者所有的文遠粉都已經知道，這是去年文遠社小年放出的拜年視頻。這應該是當時錄制之后，攝像機錄下的花絮的音頻，或者干脆有人裝作關掉攝像機，偷偷錄下的音頻。無論這段音頻，文遠二人是否提前知道，能有這段音頻并且給了這爆料大V的只能是文遠社內部的人，結合文遠社最近發生的事情，除了關長河不做他想。
音頻至此問題都不大，我接著聽下去。打鬧過后，魏遠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干兒子怎么樣了。從五臺山回來我就沒見過了，大和尚給名字了嗎？現在叫啥？”馮文道：“你干兒子在我媽那呢，沒啥事了。大和尚賜名字了，說是命里缺火，叫黎炎。”魏遠道：“馮李炎？這也不好聽呀。這改名本來就不好改，還起這么個名字。”馮文道：“不叫馮李炎，就叫黎炎，黎明的黎，大和尚給了名，也給了姓。說是保孩子平安的。”魏遠似乎被氣到了，道：“這和尚一天不干正事，求名求名給個名就得了，還給個姓，還姓黎。我說你們兩口子就不介意？不行我給孩子個姓，孩子就跟我姓魏，我直接抱回去給我媽，還交差了。”馮文道：“你給我滾，孩子姓啥也不姓魏，滾！”過了一會接著道：“就這個姓，還是我捐了兩缸燈油，大和尚才給的。至于姓啥，管他呢，家里又沒皇位要繼承。等孩子以后大了，他想改名了我也不攔他。”魏遠道：“你們兩口子倒是想得開。”
再接下去是一段雜音，似乎是快進了。而后是李欣的聲音：“文，哥，我上個月在小園子門口碰到一個姑娘，沒買到票，下雨了還在那等，我就請她喝咖啡。我們那天聊了特別多。她跟我說，她粉了你倆十年，而她的每一段戀愛，甚至于她的婚姻都沒有撐過十年，但是她感覺你們一直在陪著她，所以無論生活如何，在你們這里她都有希望。可是很早之前，你們曾經分開過一段時間，她說那段時間她不知道你們為什么分開，加上自己戀愛了三年的男朋友劈腿，所以自己很痛苦，還好后來你們又搭檔了，她也慢慢走出失戀，一切才回歸正軌。她請求我，在以后的時間里，她不知道她還會喜歡你們多久，但是她希望在以后的時間里不要再有這種沒有溝通的分開，那會讓她很難過。哥，文，我答應她了。你們能做到嗎？”
過了一會魏遠道：“其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竟然還有粉絲記得這么清楚，還真難得。之前那是我倆鬧矛盾呢，吵了一架干脆就分開了。以后肯定好好溝通，這都多大年紀了，還能鬧那小孩脾氣了。”馮文道：“媳婦，你放心，以后肯定好好溝通，以后就是我哥跟我吵，我也不跟他吵。他不開心我就跪那，鐵定不鬧了。”
而后李欣緩緩說道：“哥，文，可是我感覺你們有事情沒和我溝通。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嗎？為什么你們開始不和我溝通了呢？”過了一會，馮文道：“媳婦，你先別傷心哈。其實我倆吧，也沒瞞著你啥事，就是還沒想好怎么跟你說。就是我倆前段時間不是都出去拍戲了嗎？可是我倆發現吧，我倆好像不太適合演戲。一來吧，演戲也不容易；二來吧，這一出差幾個月也顧不上家里；三來吧，我倆還是感覺更適合說相聲。所以呢，就想著以后呢就好好說相聲，有機會了上上綜藝，接接訪談就行了。這拍戲想著就放棄了。這不是還沒想好怎么和你說呢。”
過了好一會，李欣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人呀，真是有時候不信命都不行。文，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把知難而退說得這么頭頭是道的呢？當初你倆想拍戲，咱們又被鎖得死死的。我賣了兩本書，當了四次槍手給你倆拉了角色，臨了了，你倆給我來這么一招，我們感覺還是相聲最好了。你倆真厲害！”
馮文道：“所以嘛，我倆也在慎重考慮，沒想好怎么和你說呢。誰知道你就看出來了。”李欣道：“其實也沒事，人嘛，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不試一試哪知道其中滋味。不過，拍戲這事，出來容易，進去可難了。我接下來要帶學生，可就顧不了你倆了。你倆可別過幾天又改主意了。”馮文魏遠齊聲道：“不會的，我們喜歡說相聲。”而后是三人的閑聊和打鬧，音頻也戛然而止。
音頻一經曝出，網上議論四起。不少人在猜測，馮文的兒子叫黎炎，然后根據名字和可能的年齡逐步篩選，希望找出這個小孩；有的則表示小孩不姓父姓母姓，這究竟是新型風尚還是對傳統文化的不尊重；有的則表示請大和尚賜名，捐燈油，作為公眾人物竟然有如此迷信的行為，很不可取；而更多的聲音則是針對李欣那句當了四次槍手，有的表示李欣身為國大教職人員，做槍手，簡直是對著作法的藐視，有損師德，有的動作快的已經迅速艾特了國大官微；有的表示李欣肯定文采斐然，兩本書，四次槍手，高產作家；有的則表示娛樂圈真該好好管一管，當槍手換角色，簡直是對藝術的踐踏；最多的則是在猜測那四次槍手，究竟是哪四次，和文遠二人參演的影視劇是否有關。文遠社官微，包括文遠社所有演員的微博下邊一片留言，媒體粉絲，吃瓜群眾來勢洶洶。
對于此段音頻，文遠社當天并未給出回應。可是第二天，媒體在首都機場堵到了從三亞回京的馮文魏遠和李欣。我在一位直播大咖的直播間看了全場的直播。我看到機場人頭攢動，摩肩擦踵。被媒體圍住的三人艱難移動，最后被人潮沖散，李欣身材嬌小，在眾人的推搡之下摔倒在地，而此種情況摔倒在地伴隨的就是踩踏。在機場，李欣最終是滿臉血跡地被120拉走，整場狂歡才算告一段落。這位大咖給我們展示了機場被擠碎的玻璃之后一路跟隨120到了醫院，直播間最后一個鏡頭能遠遠看到馮文魏遠跪在地上求進入搶救室的醫生，之后直播便被醫院工作人員強行打斷。
看著鏡頭中出現的，模糊的，李欣滿臉血跡的畫面，我能很明顯得感覺到我的心也在滴血。這么一個值得愛的女人在眾人不負責任的狂歡之下受到這樣的傷害。不知道她受傷程度如何，搶救進行得是否順利，我打電話給錢楓，囑咐了必要情況下給予醫療上的支持，并且在內心默默祈禱。男兒膝下有黃金，文遠二人的下跪又該是何種的自責與擔憂，心疼。
而更加諷刺的是，李欣受傷的事情進入熱搜，她被抬上救護車的照片在無數媒體上出現。槍手事件已經被人們遺忘，李欣受傷的原因也已經被遺忘。現在唯一還被人們記得的就是李欣受傷。據此，無數的公眾號，自媒體開始分析，開始總結，開始為了流量全速前進，開始為了打賞挑出新穎的立足點。醫院被眾人包圍，每個人都希望拍到點什么。
踩踏事件的第二天，錢楓傳來消息，李欣手術很成功，輕微腦震蕩問題不大，不過內臟受損，考慮到李欣的身體狀況，可能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恢復期。聽到李欣無礙，我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真的希望這個風波早點結束。
確認李欣平安之后，我和倫敦大學的教授對接了研究生就讀事宜，然后窩在沙發里看了當天文遠社的演出視頻。在開場的節目中，有觀眾大聲問李欣是否平安，逗哏的那個年紀尚小一下子忍不住竟然當場流下了眼淚，然后在捧哏的安慰下調整情緒，給觀眾鞠躬道歉，回答李欣手術順利之后，演出繼續進行。接下來的整場演出，歡聲笑語不斷，可是再也沒有一個人去聊機場的那場風波。
一個月后，公眾的視線被其他事情占據，李欣低調出院，而后在文遠社的官方微博上發了一個一分鐘的道歉視頻。李欣在視頻中表示音頻中自己做槍手確有其事，向公眾道歉；因為此事于師德有損，已經向國大說明情況，等待國大的處理結果。國大官方文件在一周之后發出，文件表示李欣老師雖然做槍手于師德有損，但是考慮到李欣老師教學態度一貫嚴謹，教學任務完成出色，處理結果為，免除李欣老師研究生導師資格，仍擔任大一大二基礎課程的教授工作，但是考慮到李欣老師的身體狀況，暫時可以不到校工作。一場大戲終于落了幕。
有人在網絡上總結此事，表示文遠社真是招小人了。其實娛樂圈說起來大，其實很小，很多人想進是沒有機會的，沒有門路的。很多人入行是有人帶的，這也是為什么很多演藝世家一直在圈子里有一席之地的原因。而且做槍手其實是行業公開的秘密，文科的大學生，尤其是相關專業的，年輕的時候，剛畢業的時候，甚至于后來畢業之后的專業就是做槍手。哪些槍手擅長哪些題材行業內都門兒清。而有的人想進娛樂圈，就是用好本子投石問路，摸著門了，才能說進門。
而文遠二人在娛樂圈可以說毫無根基，唯一的根基就是師傅，可是自從退出之后幾次三番險些被師傅弄死，這層關系顯然用不了。那么李欣用低價售賣自己書作的影視改編權，甚至于以副教授的身份甘作槍手就是問路的石子，不是如此，文遠二人焉能出現在電視劇甚至于電影的劇組中。為什么后續沒有人再追究那四次槍手究竟寫的什么，大佬們早就控制了輿論方向，而這四個劇本究竟是什么娛樂圈不都是心知肚明嗎。
而這應該就是為什么音頻中，文遠二人萬分自責，李欣感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的原因了。三人自從創立文遠社，一步步走到今天，經歷了多少苦難，可能只有他們知道了。小人擋路，三人一路坎坷，不過好在三人互相扶持，希望未來一片坦途。
我通過錢楓了解到，文遠社已經正式起訴關長河在公司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獲取公司信息，而后泄漏公司機密。而這關長河早于三個月前全家移民加拿大，想來那條音頻他是賣了個好價錢。李欣經過休養，在醫院的復查中顯示身體已然基本恢復，不過因為國內的情況，李欣通過和國大的溝通，決定保留國大副教授職位，接受劍橋大學的邀請，在劍橋大學擔任歐洲史的授課工作，為期兩年。而我很開心的是，我在倫敦大學的研究生預計也是讀兩年。在接下來的兩年中，我還可以和李欣同時感受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呼吸同一片空氣，感受同一片藍天。
我讓錢楓打聽了李欣的航班，然后訂了同一班，內心很是期待和李欣在同一架飛機上飛往大洋彼岸。在出發前，我挑了一天去文遠社聽相聲，而這一天是文遠二人在機場風波之后首次回歸舞臺。我讓人提前送去了十幾個花籃，真希望文遠二人能夠開心，狀態回歸。
到了現場，我發現比我用心的粉絲不要太多。文遠社門口幾乎被花籃淹沒，十幾歲到幾十歲的姑娘們一堆一堆，甚至于男孩子也有不少。大家拉著橫幅，抱著禮物，喊著口號，表達著三個月來的擔心，期待和心疼。有在門口直播希望借此賺錢的都被粉絲轟走，這一場是真正的粉絲，是雙向奔赴的愛情。
七點鐘，節目正式開始，等攢底節目報出，文遠二人站在舞臺上鞠躬行禮，觀眾們熱淚鼓掌，吶喊聲，加油聲不斷，氛圍太好了。而臺上的文遠二人很明顯瘦了一圈，但是神采奕奕，整體狀態頗佳。說的節目是最傳統的《論捧逗》，不知是不是代表二人不忘初心，重新出發。而在返場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欣來了。她恢復得很好，甚至于能明顯看出來胖了，仍是傳統的服裝，未施粉黛的臉龐，固定頭發的木簪也沒有變化。可是她就站在那里，我卻明顯感覺她變了，如果我之前通過種種跡象感覺李欣所圖不小的話。今天的李欣則像路邊的木棉，開滿花朵，幸福美滿，完全的柔和下來。不知道她是認清現實，接受現狀的心甘情愿亦或是收斂光芒，暫時壓抑的無奈過渡。
李欣站在臺上唱了張韶涵版本的《阿刁》，她的嗓子似乎是天生的脆，后天也有一直的保護，別人不敢想象的高音她都能輕松駕馭。當到高潮部分，李欣唱出“命運多舛，癡迷淡然，揮別了青春，數不盡的車站，甘于平凡卻不甘平凡的潰爛”，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定當回歸，定當站在高處。
當眾人在李欣的歌聲中回味過來，滿場掌聲雷動。所有的演員登場，拿著小籃子，跳下舞臺，文遠社再一次地對粉絲表達著他們的愛。這一次送出的禮物是鳳凰式樣的小玩偶，小掛牌上一面是文遠社的招牌，一面是“涅槃重生，未來可期”。
觀眾出門之后，文遠社一圈的小燈亮起，在文遠二人的帶領之下，文遠社全體演員在門口給觀眾行禮。沒有李欣是為遺憾，不過讓大病初愈的她站在夜風中，是任何一個粉絲都不愿看到的場景。
去倫敦的當天，我謝絕了所有人的送行，獨自坐在登機口等著李欣。她和送行的馮文魏遠告別之后，慢慢來到登機口，左手推著行李箱，右手抱著一個小豬樣式的抱枕。那個抱枕我認識，在馮文的微博上，那是李欣收到的第一個粉絲單獨送給她的禮物。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我站起身來準備登機，突然間，我對接下來的兩年充滿了期待。我來了，倫敦！我來了，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