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長著脖子,探著小腦袋,直至確定周嬸已經遠離后,溫沅汐才悻悻地收回僵硬的脖子,深嘆一口氣后,繼續苦著臉輕揉著小腹。
一臉嫌棄地望著手中的藥湯,按在腹部上的手猛地抓緊了衣裳,溫沅汐頓時痛苦地垂首彎腰,只聽“啊呀……”之聲不斷從唇間喊出。
等強烈的疼痛感稍微緩和了些后,溫沅汐方松了一口氣慢慢地直起腰,面帶猶豫地望著手中的藥湯沉思了良久,隨即一閉眼,視死如歸般地將藥碗拿到嘴邊,卻在嘴唇剛碰到藥汁后,扭頭便對著床沿干嘔了起來,整個人也如蔫掉的花朵一般側靠在床邊。
“這藥……我是真的沒辦法了……真的,真的受不了。”溫沅汐搖了搖頭,慢慢站起身將房內望了望,隨即端著藥碗四處張望著,當視線看到角落的一株蘭草盆植時,眼睛瞬間亮了亮。
再次望了望窗外,確定沒人經過后,便忍著痛走了過去,一手端著藥,一手指著它抱怨道:“藥呀藥,你真的太苦了,我是真的受不了你,也喝不下你。”
走至盆栽前,溫沅汐低頭看著蘭草,略帶歉意地說道:“蘭草,你可千萬不要怪我。不過,我這般疼著,其實也算是還你了。”
“你這碗藥倒了是不打緊,反正爐上還正煎著一服,也快好了。”聽到聲音,溫沅汐立刻將即要傾倒得碗拿正,轉身詫異地看著門口的駱墨玨,弱弱地喚了一聲:“墨玨哥哥。”
看著駱墨玨嚴肅的神情,溫沅汐迅速換上一副悲苦臉,梨花帶雨般地哭訴道:“這……不是,墨玨哥哥,你不能怪我的……都是這個藥太苦了,真的好苦。我實在喝不了,我試過,我努力過了,可就是……”說著說著,心里頓時倍感委屈,眼淚忍不住地脫眶而出,順著臉頰慢慢地落下。
“嘶啊……”突感腹部一陣抽疼,溫沅汐不禁捂著腹部痛苦地喊了起來。
駱墨玨見狀,忙一步跨過門檻,疾步走至溫沅汐身旁,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順勢彎身,伸手一攬,便將溫沅汐橫抱起身,眼中滿是責備地望著她。
溫沅汐委屈地閃躲著那眼神,側首靠在駱墨玨的胸膛上,小聲抽泣著,撒嬌般要求道:“墨玨哥哥,你不要兇我嘛。”
駱墨玨仰首無奈嘆氣,抱著她走到床邊,將她小心地放入床內。
溫沅汐連忙抓過被子緊緊環抱著,低垂著頭,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樣。駱墨玨站在床邊,也不言語,只是低頭審視著她,眼中依舊帶著責怪之意。
空氣靜的可怕,溫沅汐不安地用手指慢慢劃著錦被,腦中快速思索著對策。
在思索過程中,溫沅汐也會時不時地偷瞄一下駱墨玨,不料幾次偷瞄都在碰上駱墨玨審視的目光后受挫落敗,隨即頭垂得更低。感覺周遭的氣壓愈發沉悶,又加上腹部還時不時地抽搐,溫沅汐越想越覺得委屈,越覺得自己非常的可憐。雙腿慢慢蜷起,她偏頭轉向床內,垂首枕在雙腿上,眼淚順勢而落,低聲哭泣了一會兒后,溫沅汐伸出右手抓住駱墨玨的衣擺,微微晃動著。
駱墨玨見狀不禁閉了閉眼,一聲嘆息后連忙握住溫沅汐的小手,彎身坐在床沿邊,而溫沅汐順勢就撲了過去,在他懷里更為傷心地哭起來,還不忘責怪道:“墨鈺哥哥,你變了!我都這樣了,你不來安慰我就算了,還兇我,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墨鈺哥哥了!”
駱墨玨在溫沅汐抱上來時,微怔了一下,身子不禁僵硬了起來,原本握著溫沅汐柔荑的手如今懸空著,也不知該如何安放……聽著溫沅汐的指責,他甚是無奈,正要將手放在她背上打算安慰一番時,不料溫沅汐突然又離開,賭氣似地轉身面對著床壁,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還不住地抽泣哭喊著:“我不要理你了。”
看著那聳動得小肩膀,駱墨玨無奈嘆氣,終將懸空的手放在那瘦弱的肩膀上,輕柔地拍撫著……
溫沅汐猛一斜肩,舉手拍開駱墨玨的手,又胡亂地抹了抹滿臉的淚痕,扭頭用通紅的眼眸瞪著他,一副他犯了滔天大錯不可饒恕的模樣。
駱墨玨望著她那掛著淚珠的血紅之目,心頭微微一顫,忍不住地抬手幫她輕柔地抹掉淚珠,指尖感受著淚水的濕意和眼眶的灼熱,他手指不禁顫了顫。溫沅汐則扭頭避開他的手,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
駱墨玨望著溫沅汐,將手緩緩握成拳,沉思了良久后,認命地開口道:“好,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溫沅汐用余角望了望駱墨玨,見他一臉真誠地道歉,心里方好受些。正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時,腹部一陣劇烈疼痛襲來,溫沅汐一手捂著腹部,一手緊緊抓著駱墨玨的手臂,緊皺眉頭難受地叫起來:“啊……好疼……”
駱墨玨反手握緊溫沅汐的手,見她痛苦的樣子,一時亂了心神,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在一旁皺起眉頭滿臉著急之色。
在痛楚漸漸緩和后,溫沅汐才松了一口氣,抬首看著一臉驚慌的駱墨玨,又見手被他緊緊地握住,她突感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澀。
駱墨玨見她神色好轉了些后,用責備地柔聲問道:“都這么疼了,為何還不肯安分吃藥?”
“藥太苦了。”垂首望著被大掌緊緊包裹的小手,感受著那掌心的溫度,溫沅汐小聲回應道。
“我放了很多甘草,沒那么苦的。”駱墨玨無奈苦笑。
“苦,我試了,就是很苦。無比苦,根本難以入口。”溫沅汐再三強調著。
“哪就這么疼著?”
“有沒有不苦的藥?”溫沅汐伸出空閑的右手又拉起駱墨玨的袖子,搖晃哀求著。
駱墨玨扭頭看著遠處的藥碗,又看了看一臉委屈的溫沅汐,嘆息道:“你的病癥只能通過湯藥調理才行,要不然不僅月月會疼,如若不除寒氣,讓其加重的話,疼痛也會隨之加重,到時候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溫沅汐扯著袖子,晃得更厲害了。
駱墨玨反手又抓住她的右手,望著她,輕柔地勸道:“我會再好好研究一下你這方面的醫學典籍,看看有沒有別的方子,但現在你還是要乖乖喝藥才行。我盡快給你找到不苦的方子,好不好?”
溫沅汐沉默著,瞪著通紅蓄淚的眼睛望著他,駱墨玨用拇指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無奈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隨后起身說道:“藥涼了,我去給你換一碗。一定要喝。”
走至桌邊,拿起已經涼透的藥碗,駱墨玨在溫沅汐可憐巴巴的眼神中毅然離去。
見駱墨玨離開房間,溫沅汐仰頭就倒在床上,小拳頭拼命打著錦被,卻又被陣陣腹痛折磨著左右翻滾。
駱墨玨一出房門,卻并未去膳房取藥,而是直接出了別院,直奔大街。
而溫沅汐在翻滾中,有些迷糊的小睡了一會兒,當她再度被腹疼折磨醒時,便看到駱墨玨搬著一個床幾走了進去,放在她的面前。
看著面前的床幾,五六盤蜜餞糖食圍繞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溫沅汐看了駱墨玨一眼,伸手先拿了一個蜜棗吃。
“嗯……這些都配著藥吃,就不會苦了。”
“我可不可以只吃這些,不要這個。”溫沅汐手指劃了一個圈,最終留在中心。
“不可以。”駱墨玨將桌邊的凳子拿起來,放在床邊后優雅落座,雙手環抱地看著溫沅汐,平淡地說道,“不急,爐上還煎著一服。我今日也挺得閑的。”
說完扭頭看向桌面,溫沅汐順著他的方向望過去,臉色瞬間便暗沉了下來,只見遠處的桌面上,一個小藥爐正滾滾地吐出白煙。
溫沅汐嘟了嘟嘴,又拿了一個蜜棗吃,用勺子慢慢撥弄著藥湯,眼角偶爾瞟瞟駱墨玨,而駱墨玨每次都含笑與之對視,并未出聲說話。
兩人僵持了良久,藥碗的白氣漸散,駱墨玨忽然道:“看來要倒下一碗藥了。”
溫沅汐聞言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抬首怒瞪了他一眼,將勺子扔到床幾上,氣鼓鼓地端起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隨即閉氣,“咕咚咕咚”地皺著眉頭連喝了兩大口藥湯,將碗扔回床幾后,溫沅汐撫著胸口,因干嘔而痛苦地咳了起來。
駱墨玨忙上前輕撫她后背,又拿了一顆蜜棗塞進她嘴里,溫沅汐含著蜜棗,眼中泛淚,指著碗中遺留的少許湯汁,委屈地說道:“真的盡力了。”
駱墨玨苦笑著點了點頭,拿起藥碗走到藥爐旁,贊許地回應道:“我讓周嬸給你熬了糖水,等下你多喝一些,補氣血的。看你湯藥這么難入口,那只好在膳食方面給你多補一下了。”
“墨玨哥哥。”溫沅汐輕聲喚道,“你……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駱墨玨轉身,看著溫沅汐,坦然道:“有,好像有很多想問和要問的。但想了想,從一開始你就未言明,可能現在也不想說。”
溫沅汐感覺疼痛感稍緩了一些,連忙避開床幾,坐起身直直地對著駱墨玨,駁斥道:“墨玨哥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什么我一開始就未言明,明明是你一開始就沒問我。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是女子,也是你一直當我是男子的。”
“我……你起初就是男裝示人,你也從來沒表明你是女子。”
“難道女子不能穿男裝嗎?明明就是墨玨哥哥你,識人不清,未識破我女兒身。現在反而責怪我,而不自身檢討一番。”
“這么說來,都是我的錯?”駱墨玨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也不能這么說啦!這件事我也有錯,就……沒能及時指正你。”溫沅汐笑了笑,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既然我們都有錯,就相互抵過。誰也不要在責怪誰了,好不好?”雙眸閃爍著哀求的目光,遙望著駱墨玨。
駱墨玨略一偏首,隨后點了點頭,連聲道:“好……好。”
溫沅汐挑眉歡喜一笑,駱墨玨繼續問道:“那你還有什么瞞著我?不,還有什么沒有指正我的嗎?現在可以指正一番。”
溫沅汐低頭不好意思地伸出一根手指:“是有一件?”
“什么?”
“我……我閨名為沅汐,沅湘不盡,潮汐不落。”溫沅汐低著頭,有些羞怯地輕聲道,“你喚我‘汐兒’吧!我親近之人都這般喚我。”
駱墨玨看著面色泛紅的溫沅汐不禁愣了愣,隨之扭頭,垂首望地,含笑出聲喚道:“汐兒。”
溫沅汐聞聲猛地抬首看著他,眼睛明亮如星燦,臉頰笑意似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