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使團啟程
二月初十,京城開陽門外,十里長亭。
昨夜一場碎雪,把官道描成銀帶,風一吹,卷起細屑,像撒了滿天的鹽。
亭內,旌旗半卷,赤色“晟”字在朝陽下如血初凝。
南泊序披墨色大氅,銀甲內襯,左肩箭創已愈,只留一道淡粉疤痕。
琴羽仍做八品御醫打扮,青鸞補服外罩狐皮短褂,袖口緊束,露出半截雪白腕子。
她腰間革囊鼓鼓,內藏逆蠱三丸、金線蜂匣、師父軟劍,以及一封太后親賜的密詔。
亭外,八百鐵騎列陣,雁翎刀背映雪光,肅殺無聲。
今日,他們將護送南疆議和使團南下——
名為修好,實為奪回被劫的碧落草母根。
使團正使,乃南疆王段擎蒼之幼弟段凌,三十出頭,眉目儒雅,卻佩一把蛇形彎刀。
副使兩人:
其一,南疆公主段靈汐,年方十八,紅衣如火,鬢邊銀鈴輕響,腰間懸著一只赤金小鼓——
鼓面以人皮蒙制,傳言可馭百蠱。
其二,鴻臚寺少卿沈玠,大晟舊臣,曾出使南疆三次,熟諳蠻語。
隨行護衛三百,俱是南疆“赤羽衛”,黑衣紅帶,刀鞘雕蝎。
而暗處,葉寒舟披青袍、戴風帽,混在護衛隊尾,指尖摩挲著一枚碧色玉簡——
玉簡內,刻著赤蝎密令:
“劫使團,奪母根,嫁禍大晟,逼南疆王開戰。”
啟程前一刻,太后身邊的趙嬤嬤匆匆而至,遞上一只錦囊。
錦囊內,一紙素箋,兩行小字:
“碧落母根,存則亂生;毀則禍息。
若事急,可焚之,毋令北狄得。”
落款是一枚小小鳳印。
琴羽收好錦囊,抬眸與南泊序對視一眼——
兩人眼底,俱是雪亮殺機。
鼓聲三通,旌旗高舉。
段凌翻身上馬,向南泊序拱手:“世子,此行千里,風雪與共。”
南泊序回禮:“愿此行,化干戈為玉帛。”
段靈汐策馬而來,銀鈴脆響,她偏頭打量琴羽,眸光帶著南疆女子特有的直率:
“杜御醫,聽聞你擅解百蠱,可敢與我比試?”
琴羽微笑,聲音溫軟:“公主若愿,同行路上,慢慢比。”
葉寒舟在隊尾低笑,指尖玉簡一轉,隱入袖中。
出城三十里,官道旁老槐樹下,北營副將顧長風率二百精騎暗伏。
他奉南泊序密令,遠遠綴在使團之后,一旦生變,可半日馳援。
雪原遼闊,馬蹄聲碎,風卷旌旗,像一條黑龍游走在銀色天幕。
琴羽騎一匹青驄,與南泊序并轡。
她低聲道:“葉寒舟在隊尾,南疆護衛里混著赤蝎死士,數目不詳。”
南泊序目光冷冽:“讓他們先動,再一網打盡。”
日暮,使團至潞河驛。
驛館簡陋,院中一株老梅,花開正盛。
段靈汐下馬,摘一朵梅花別在琴羽鬢邊,笑吟吟:“中原女子,果然比花嬌。”
琴羽失笑,抬手欲拂,卻被她按住:“別動,南疆風俗,贈花為盟,自此你我,生死與共。”
南泊序在旁看著,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夜宿驛館,琴羽與段靈汐同室。
南疆公主卸下銀鈴,露出腕上一只赤金細鐲——
鐲內藏著一只極小的碧蠶蠱。
她壓低聲音:“杜御醫,我父王命我暗中取你一滴血,驗你是否鬼醫傳人。”
琴羽指尖銀針一閃,輕輕抵住她脈門:“公主,南疆蠱術,我也會一點。”
兩人對視,忽而同時輕笑。
窗外,雪壓梅枝,“啪”一聲輕響——
仿佛某根暗線,悄然繃緊。
三更鼓罷,驛館燈熄。
琴羽披衣而起,立于窗前。
雪光映在她眼底,像鋪了一層碎銀。
她想起太后錦囊、想起赤蝎密令、想起段靈汐腕間碧蠶。
更想起南泊序臨行前的話——
“此行千里,風雪與共,亦生死與共。”
她輕聲應:“好。”
雪落無聲,馬蹄已遠,南疆的風,正從北方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