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凱考慮問題時，往往會從理性出發，他總是避免因自己的好惡而對一些事產生偏見。

但越是理性的人，往往越是無法推翻自己根深蒂固的成見。

寧凱對伊娃和艾達的觀點仍然持懷疑態度。

這是很自然的，作為人類的他無法想象，機器人為了謀殺他，可以操縱自動駕駛車撞向一個不相干的人。

就在這時，尖尖和草草回來了。

她們對車輛駕駛記錄的調查結果表明，兩輛事故車的自適應巡航限速都被調高了一個等級。

在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上萬輛自動駕駛車在運行，而它們的巡航限速往往是根據不同路況自動調節的。

比如，一輛在高速公路行駛的自動車，它的巡航限速會被調到120，如果檢測到周圍特定范圍內有行人活動，它只會對車速進行微降，甚至不會減速。

因為在它的行駛邏輯里，行人是不能進入高速公路的。

而一輛在市區主干道行駛的車輛，它的巡航限速會被調到70，同時會對周圍一千米范圍內的人流進行檢測，如果人流量超過閾值，則會自動調至50或更低。

自適應巡航限速就像車輛的檔位一樣，有最高限速，也有最低限速，這是在安全的前提下保證經濟與效率的最優方式。

而出事故的兩輛車在市區非主干道行駛，巡航限速卻一直保持在70，只是在經過學校時將瞬時車速降至50，這個速度明顯是過高了。

尖尖和草草的結論是，這兩輛車的駕駛系統被人為修改了。

又過了不長時間，麥芒氣急敗壞地回來了。

“人類的辦事效率太高了！”她一進門就不滿地抱怨，“我去的時候，大廈的物業已經開始安裝新的玻璃了，現場被弄得一團糟。”

“這是可以理解的。”作為在場的唯一人類，寧凱覺得自己有責任為同類的高效率辯解一下，“物業當然也不希望這次事件被擴大化，快速解決符合他們的利益。”

“不過有一點很可疑。”麥芒揮著小手在臉前扇風，借著微弱的風力緩解自己的燥熱，因為出汗，她的發絲一縷一縷的黏在臉頰上。

你別說，這機器人還知道熱，她們對人類的模仿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麥芒繼續解釋：“那棟大廈的外墻玻璃是特制的，而且，那么大的尺寸一般是不會備貨的。”

寧凱點頭，他幾乎忽略了這個點，一塊面積接近十五平米的玻璃，存放的話也要占不少地方，所以一般都是需要的時候才會安排加工。

寧凱追問道：“大幅面玻璃的制作流程很復雜，加工完成應該也要不少時間，它們怎么會這么快就有新的玻璃安裝？”

麥芒點頭，說：“我調查了太空工廠的玻璃加工記錄，它們兩個禮拜前就開始加工了，昨天才運到這座城市。”

這事情就十分詭異了，難道物業預測到了玻璃會墜落？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就在幾個人默然思索時，通信接入請求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寧凱接通后，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影像浮現出來。

兩個人都站的筆直，面容祥和，嘴角微微上翹，露出八顆雪白牙齒，一副標準的國際微笑。

“您好，”男人首先開口介紹：“我們是晨星大廈的物業人員。”

“哦。”寧凱等人跟著點頭，他們知道，晨星大廈就是發生玻璃墜落事故的那棟樓。

物業男繼續詢問：“請問這里是寧凱先生的住所嗎？”

寧凱點頭，直截了當地問：

“由于你們高空拋物，我和我朋友都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和傷害，這件事情你們準備怎么處理？”

聽到“高空拋物”四個字，物業男和物業女都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大白天的，誰會從高空拋一個將近一噸的東西下去，就是大晚上也不敢啊。

可他們是來賠禮道歉的，又不能抬杠。

物業男只能干笑一聲，說道：

“我們真的十分抱歉，由于我們的工作失誤，給您和您的朋友造成了精神和身體上的傷害。”

“我們此次來電，也正是想了解一下您朋友的傷勢情況，當然，我們愿意承擔所有的醫療費用。”

寧凱看了一眼伊娃，發現她正在饒有興致地傾聽雙方交談，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所指的就是她自己。

這孩子心真大，人家過來關心你，你卻在一邊看熱鬧。

寧凱在心底里感慨一聲，便回答：

“還好我朋友皮糙肉厚，沒什么大毛病，休息兩天就好了。”

他再偷看一眼伊娃，這回確定了，伊娃是真的沒意識到她是這場談話的主角。

那邊物業男顯然有些扛不住寧凱講話的套路，又是干笑一聲，說：

“我們仍然要為我們的失誤而道歉。”

“另外，我們已經跟您的一位周姓朋友談妥了，我們愿意賠償您及您的朋友合計五十萬元，作為精神損失和醫療費用。”

“嚯！”聽到這個數字，寧凱差點叫出了聲。

這可真夠大方的，他在心底里快速盤算：伊娃傷的重，她獨得三十萬。

我和艾達每人十萬，恰到好處。

周碧池？不好意思，他沒有。

把這些錢瓜分停當之后，寧凱才又看著物業男，問道：

“我聽說你們現在都把新的玻璃裝好了，怎么這么快？一塊玻璃光加工也要不少天吧？”

物業男繼續保持禮貌的微笑，解釋道：

“不瞞您說，其實我們早在半個月前就發現那塊玻璃上有輕微裂紋。”

“我們分析可能是安裝的時候螺絲扭力過大，時間長了之后，內部的裂紋進一步加深導致的。”

“發現這個情況后，我們立刻就定做了一塊新的玻璃。”

最后物業男遺憾地搖頭，“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哦，”寧凱和其他幾個人都恍然地點頭。

剩下的廢話寧凱就不想多說了，三言兩語便將兩個物業給打發下線。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清晰了，有人利用這塊玻璃的漏洞，制造出了一場看似意外的高空墜物事故。

至于敵人的目標是寧凱還是周碧池，還存在不確定性，但大家更傾向于刺殺的目標是寧凱。

然而對于寧凱來說，目標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人工智能一旦出現問題，它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全人類。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敵人對這座城市的滲透已經相當深入了，甚至某一棟大廈的一塊玻璃出問題這樣的細節都可以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