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懷疑的對象后，接下的工作就是著手調查了。

這時，寧凱的思緒終于不再那么煩亂。

他首先安排麥芒到那棟大廈去實地調查，看看那塊玻璃的墜落是否存在人為干預。

隨后，寧凱安排尖尖和草草去調查兩輛自動車的問題。

一切部署完畢，寧凱發現，伊娃和艾達的表情并沒有放松。

望著兩個緊張的小女孩，寧凱安慰道：

“你們不用緊張，雖然這次事故可能不是意外，但很明顯，它們是沖著周碧池去的。”

“結合上一次對于我的謀殺，我認為可能是主核發生了系統性的問題。”

這話其實算不得安慰，因為一旦主核出問題，作為機器人，伊娃和艾達都免不了會受到牽連。

艾達怔怔地望著寧凱，好半晌才問道：“你真的認為它們是沖著周碧池去的？”

“不是么？”寧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又看向伊娃，發現對方也在認真地望著自己。

很顯然，在兩個機器人看來，這次事件遠沒有剛剛分析的那么簡單。

伊娃略帶淺笑地問道：

“哥哥，我跟你講過我是寧遠博士開發的第二代擬人型機器人，艾達是第三代，可是你知道第一代機器人在哪里嗎？”

這個問題寧凱曾經想過，但并未深入思考，他理所當然地認為，父親開發的第一代機器人很可能是個失敗品。

很可能只存在于軟件層面上，并未開發出實體。

此刻經伊娃詢問，他反而愣住了，隨后半開玩笑地反問：“總不會是我吧？”

伊娃微不可見地點頭，她的臉上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寧凱再一次愣住了，他隱隱意識到什么，但發自內心的震撼使他不敢繼續去想。

他努力地把那個想法往心底里按下去，但越是往下按，那想法反而越是浮現地更加清晰。

兩廂對視良久，寧凱終于確定伊娃不是開玩笑，他觸電似的跳起來，大吼道：

“刀呢，給我個刀來，我要剖腹自檢！”

這邊艾達急忙把他按下去，笑得要岔氣了，安慰說：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寧公子你確確實實是人類，不是機器人。”

那邊伊娃終于克制不住，笑出了聲來。

特么的！寧凱都要罵娘了，他望著伊娃，滿眼都是遮掩不住的怨氣，這個時候，就別開這種玩笑了好么？

再一次地，寧凱遭到來自兩個機器人的肆意嘲笑。

寧凱眼睜睜看著伊娃和艾達笑得夠了，這才無奈詢問：“所以，老頭子開發的第一代機器人在哪里？”

“就是你。”伊娃指著寧凱，“這是寧遠博士親口說的。”

伊娃接著解釋：“寧遠博士說，人類和機器人都是由基本粒子構成的，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機器人的行為取決于對信息的篩選和計算，如果掌握了某一時刻的所有數據，機器人的行為完全是可以預測的。”

“而事實上，人的意識同樣是被決定的，這是目前科學和哲學界的普遍共識，而學術界所探討的只是：意識在多大程度上被決定，或者說，自由意志在多大范圍內存在。”

“好吧，我懂了。”寧凱恍然，點著伊娃的腦袋說道：“你繞了這么一大圈，就是為了戲弄我，對吧？”

伊娃吐了吐舌頭，“我不習慣太嚴肅的氣氛，我們得適當放松一下。”

“好了，我們重新回到剛剛的話題。”艾達似乎也無法承受伊娃隨時隨地的跳脫，試圖把話題引向正軌：

“現代的意識決定論認為，人類的一切想法和行為，都來自于身體和大腦根據內在和外在的刺激，所產生的電信號。”

“而且這個電信號比所謂的‘意識’提前發生。”

“所以，人腦的本質與一臺機器并沒有區別。”

“通過某些精密儀器，已經有技術可以提前3秒檢測到人腦的電信號，并提前預測出接下來的行為。”

艾達最后補充：“所以根據意識決定論，你的行為并非出自你自己的想法，而是已經被決定了的，甚至可以預測。”

這個問題似乎已經上升到玄學范疇了，寧凱當然也聽說過這樣的理論，但他一貫是持否定態度的。

寧凱搖頭，說：“如果知道了組成我身體的所有粒子某一時刻的確切狀態，包括位置和動量，那么預測我的下一步行為當然是可能的。”

“但是，”寧凱接著反駁說：“你們應該知道海森堡測不準原理，簡單說就是，你不可能同時知道一個粒子的確切位置和動量，這就使得對于未來的預測成為不可能。”

“是的，的確不可能。”艾達點頭，說：“然而我們不需要精確的預測結果，只需知道未來哪一種行為發生的概率最大就可以。”

“沿著你剛剛的量子力學思路，”艾達繼續補充：

“世界的本源，從底層來講，就是一層層的‘概率波’，它們以概率的形式存在于時空之中，只有當它們與別的物質發生作用時，才會坍縮為一個確定的事件。”

“如果在此之前，能將那些概率波從大到小排列，將對預測下一步行為具有積極意義。”

“哥哥，”伊娃接著說：“其實，不需要那么復雜的推論，那些理論目前對于現實還不具有指導意義。”

“對于一個人的行為預測，我們更多會從心理學、社會學、過往的經歷和成長環境來分析。”

“哥哥你三觀正、有愛心、有耐心、有雄心、有孝心、不追星、自制力強；尤其的，你對知識的需求超過了這個時代一個優秀大學生所具備的正常閾值。”

“通過對你人格特質的分析和模擬，我和艾達得出了較為一致的結論：你具有‘救世主’人格。”

“所以，”艾達接著補充：“在緊急情況下，你不會看著身邊人陷于危難而不管不顧，不管那個人是誰，你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因為你的‘救世主’特質不允許你袖手旁觀，某種程度上，這不在你的自由意志可以控制的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