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打了個哈欠,往后院去了。
臨近封神會,巫里里一天派人催三次,催得楚棠不耐煩了,她才回了一趟滿庭芳。
“野丫頭!”南煙煙一見楚棠就對著她做鬼臉。
“都活了幾千年的老鮫人了你就不能穩重點。”
楚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抓起茶杯將里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雖然你舞技過人,可以不用過多排練,但是封神會涉及到的人物眾多,還有那些神明,都要小心謹慎些。”
“我有分寸的。管他是神還是妖,他們不惹我我當然也不會惹他們,還會笑臉相迎。你不用多慮。”
巫里里看著楚棠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嘆氣。
楚棠留意到巫里里的不正常,問:“怎么了?”
“我預知到一些事情。”巫里里道,“我昨夜占卜,昆侖國近期運勢衰敗,有大亂之象,乃為大兇之兆。”
南煙煙道:“那與我們有什么關系?大不了我回滄遺,里里回神巫國,翎夭姐姐回越菩國,至于楚棠嘛,想去哪里我們都收留你的,擔心什么呢?”
楚棠正色道:“哪有這么簡單。”
“若昆侖國有難,姐姐豈會坐視不管?”巫里里滿臉憂色,“正是因為昆侖國卦象不吉,我才擔憂姐姐,所以才特意囑咐你們,封神會上盡量不要惹事。”
楚棠很少見巫里里憂心忡忡的樣子,所以把巫里里的話放在心上記著了。
她回房間收拾些衣物,楚留衣踹門而進,嚇了她一跳。
“你懂不懂禮數?”
“身為長姐都不守禮法,不以身作則,我還要顧忌什么禮數?”
楚棠丟下包袱,打算好好與這小子理論:“你把話說清楚,別整天跟吃了炮仗似的到處放。”
楚留衣咬著牙,臉色鐵青,半晌憋出四個字:“不知羞恥。”
“楚留衣,你皮癢了是不是?”
“我都聽里里姐說了,你為了攀高枝都住到人家里了,還是個神呢,怎么?神就那么好,你連清白婦道都不要了?”
楚棠提起包袱,懶得搭理他,往門外走。
楚留衣手一揮,把門關上,不讓她走:“就算……”他惱怒地瞪著楚棠,咬牙切齒地說,“就算要找個姐夫給我,也要靠譜吧?神跟人能有什么結果?人家看得上你嗎?”
楚棠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怎么解釋,她可不是為了情愛,她的國,她后半生唯一的信仰和使命她從來都沒有忘記。
但是她還不能告訴他,說了指不定這小子會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
“走了。”楚棠轉頭快速推開窗,吹了聲口哨,喚來畢方,離開了滿庭芳。
“他也是渡靈師,讓他幫你一起渡靈不是更好?爺不懂你在矯情什么。”
“一只鳥你懂什么。你以為亡靈是那么好渡的……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飛快點。”
“有本事你自己飛!爺還不樂意了……”
封神會選在三月暮春時節開始,是昆侖國一年中氣候最為濕潤的時候,雨水雖多,但冷熱不強,天晴時室外也是風和日麗。
封神會雖然封神,但又不止是封神,除了神族的神諭榜,還有人族仙道的追云榜,妖族獸族的圖凌榜,以及魔族鬼族的誅生榜。所以,封神會匯聚了各界的神仙人妖,魔鬼獸,一個不謹慎,便可能引起動亂。
畢竟這么多能人異士,各族中的佼佼者聚在一起,又是為了爭奪入榜名額,難免不會出什么事。
但是這些就不是楚棠需要擔心的了,她只是昆侖國歌舞樂坊的一個小小舞女,這些事就留給那位燕王殿下去操心吧。
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得撲在司行身上,拿到往生簿。
楚棠沒有在酒肆見到司行,倒是白無常在后院兢兢業業地扎紙花。
“你家大人呢?”
“大人在房中休息,你不要去打攪。有什么事?”
楚棠隨手拿起一個紙花把玩著:“我是想問大人去不去封神會。”
“不會。”白無常奪回她手里的紙花,道“我家大人不愛湊熱鬧。再者,那些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神見到我家大人也沒什么好臉色,何必去受那個氣,看人臉色。”
楚棠雙手叉著腰,無奈:“沒想到神明之間也有歧視。”
白無常哼了一聲:“得虧是我家大人心性堅定,公正明理,要不然哪日犯了事罰到我們陰司去,哼,不得折磨死他們。”
雖然白無常說司行不會去封神會,但是楚棠還是大著膽子去敲了司行房間的門。
“大人,封神會要開始了,您要去嗎?”
“不去。”
“封神會還是很熱鬧的,你要是不想見那些神,我可以帶你去別處看些小把戲。”里面沒有聲音,楚棠又補充了一句,“或者,大人要不要賞個臉來看我跳舞。”
“不必了。”
冷漠的拒絕,楚棠聳聳肩,看了眼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得去準備了。
昆侖國背靠昆侖山,昆侖國也因此得名,而天域城就在昆侖山山腳下。昆侖山是神山,是諸神匯聚的地方,所以今年的封神會便在昆侖山中舉行。
封神會當日,楚棠和巫里里,南煙煙三人乘畢方前往昆侖山,在路途中遇到了翎夭。
她和一個白衣男子,另有兩個黑衣護衛同行,乘的是只青色藍翎孔雀,是翎夭的坐騎。
“這位是燕王殿下。”
三人在翎夭面前都是乖巧的樣子,便朝殷孚見禮。
殷孚披著件很厚的白色狐貍毛外套,芝蘭玉樹的清貴公子模樣,南煙煙偷偷在楚棠耳邊說:“燕王可比兗王順眼多了。”
楚棠點點頭,贊同。
天域城雖說在昆侖山腳下,但真要算路程也得走上個兩三日,所以除了燕王,侍奉此次封神會的侍女男官都先去了昆侖山做準備。
幾人一同到了昆侖山附近,但還未落下,因為昆侖山外有一座炎火山阻隔閑雜人等誤入,山腳下還有一條河,名為弱水之淵環繞在昆侖山下,沒有守衛昆侖山的山神陸吾的允許,哪怕是神也不能踏足半步。
畢方飛到弱水之淵上空停住了,楚棠往下看,只見到云霧遮掩下,一條黑色寬闊,水流湍急的大河正奔騰不息地流向前。
在弱水的岸邊,已經聚集了神,妖,獸,仙道等各界前來參加封神會的異士。
畢方和孔雀俯沖直下,落在了弱水邊的一塊空地之上。
楚棠看了一眼岸邊,黑壓壓的一片,什么奇怪的物種都能看見。
高高在上的神們乘著各自的坐騎懸在弱水之上閑聊;奇形怪狀的妖們聚成一團,對著懸在頭頂的神指指點點;還有平時難得一見的神獸在一起比試;而仙道的人,其實也算是人族,因為修道得以成仙,有的位列仙班,成了神,因此仙道的人歷來看不上人族,卻對神十分崇敬,當真的奉若神明。
畢方也曾是神獸一族,后來成了楚棠的靈侍,才離開,現在許多老伙伴見它一落地就立刻撲棱著過來了。畢方總是跟楚棠吹噓,說它在獸族里德高望重,是他們的老大,她還以為它在吹牛,沒想到,說的倒是真的。
弱水之淵邊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河面上陰風陣陣,殷孚一落地就連打幾個噴嚏,鼻涕眼淚直流。
翎夭喚來剛才的藍翎孔雀,讓它開屏,替殷孚遮住吹來的陰風。
“殿下,弱水之淵里封存著許多妖物怨靈,凡人沾染了這陰風身體都會吃不消,殿下身體不好,更是需得留意。”
“有勞丞相了。”殷孚咳嗽了幾聲。
南煙煙從懷里掏出一顆白玉珠子塞給殷孚:“你吃下這個,身體就會暖洋洋的了。這可是我的寶貝,稀罕得很,平時不輕易給人的。”
翎夭輕咳一聲,南煙煙吐了吐舌頭,對殷孚道:“殿下,這是回陽丹,服下能抵御妖物的陰氣。”
“多謝煙煙姑娘。”
南煙煙回頭看了眼楚棠:“你要不要?”
楚棠道:“用不著。”她摸了摸裙擺上的銀鈴,“我的銀鈴最喜歡妖物怨靈的陰氣了。”
有神在喊翎夭的名字,翎夭便上前去敘舊了。
楚棠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百無聊賴:“這昆侖山什么時候能進?”
巫里里說:“還不到時辰。待太陽懸到昆侖山頂上,普照群山時,山門才會打開。”
楚棠看了眼頭頂的太陽,離昆侖山還有一段距離,看來得等上一會兒了。她躺在石頭上,手枕著手臂,閉上眼,準備打個盹。
楚棠剛閉上眼睛,只覺身邊起了一陣好大的風,然后沙子石礫撲了她滿臉。
她睜開眼,坐起來罵:“哪個不長眼的?”
一只白色長翅膀的狐貍落在她旁邊,殷水清從獙獙的背上飛下來,故意站在她身邊,理了理衣袖,然后高昂著頭,冷著臉從她旁邊走過去了。
“原來是公主這個不長眼的。”楚棠對著殷水清的背影道,“這封神會群英薈萃,公主這時候眼瞎真是可惜了。”
殷水清側頭冰冷地掃視著楚棠:“我懶得理你。”
“吵不過當然不想理我。”楚棠抖了抖身上的石礫,繼續躺下睡大覺。
“楚姑娘,楚姑娘。”
“干什么!”楚棠一肚子火,睜眼就罵。
她面前站著個眉清目秀的男人,手里搖著把紙扇子,見她動怒,連忙笑臉討好:“楚姑娘別動氣,這日頭大,我替姑娘遮遮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