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和楚棠回到客棧,掌柜給他們送上了米酒和燒雞犒勞,錢達(dá)達(dá)把兩人和萬骨枯的事情都說給了掌柜和店小二。
“咱們客棧唯一一只母雞,我可是仔細(xì)拔了毛放到火上烤的,二位好好品嘗。”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只有風(fēng)呼嘯的聲音,久經(jīng)戰(zhàn)亂,荒蕪百年的樓蘭故城此時平靜而安寧。
司行問掌柜:“掌柜在此處待了多少年了?”
掌柜扒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然后搖頭:“哎,老了,記不清了,只知道有記憶起就在樓蘭城了?!?
司行笑而不語,喝了一口甜甜的米酒。
夜?jié)u漸深了,錢達(dá)達(dá)上樓休息去了,明天他要離開樓蘭城去往中洲。
店小二坐在門口的地上呼呼大睡,客棧內(nèi)只剩下楚棠、司行,掌柜三人。
客棧的門被推開了,兩個一黑一白衣裳的男子走了進來。
白衣男子進門時撐著把白紙傘,在門口處收了,放在門邊。楚棠見兩人頭上都戴著半尺長的高帽子,上面還寫著字。
黑衣男子藏在長袖下的手中握著一根黑色的鐵鏈,白衣男子手里捏著把白色紙扇子。
楚棠覺得那白衣男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白衣男子走近掌柜,歪頭溫和一笑:“掌柜,最近生意不錯嘛?!?
楚棠終于想起這兩人是誰了,不就是死神的祭典儀式上的黑白無常嗎?他們來這里做什么?
掌柜抬頭看見兩人,臉色頓時煞白。
“掌柜的,別再磨蹭了,走吧。”
“二位大人……”掌柜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朝兩人作揖,“二位大人說笑了,我在樓蘭城開了幾十年的客棧了,能去哪里?”
黑無常冷嗤一聲:“老頭,你莫不是被這外面的大風(fēng)吹得糊涂了?別賴著再不走了,現(xiàn)在我們與你好說不聽,就別怪我用拘魂鏈鎖你!”
楚棠走到兩人跟前,問:“掌柜的在這里好好站著呢,憑什么要跟你們走?”
白無常展開折扇,念道:“樓沿,男,死于樓蘭城戰(zhàn)亂,時年三十八。是你吧?”
掌柜的點了點頭,白無常又道:“樓蘭城戰(zhàn)亂已是三百年前的事,城滅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你為何還在此處,難道我這文書還能有假?”
樓沿的神情突然大變,他張著嘴,因為極度的痛苦整張臉皺在了一起。
黑無常說道:“你都死了三百年了,因為對樓蘭城的執(zhí)念太深一直待在這里不肯走,這已經(jīng)有悖常理了,今日你必須跟我們回陰司去。”
樓沿癱坐在地,喃喃自語道:“我竟已是個孤魂野鬼了,竟已死了三百年……”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走到門邊,打開門,看著遠(yuǎn)處一望無垠的沙漠,“這是樓蘭城,這是我的家,我的根啊!上天不公,為何要讓我們樓蘭人遭此劫難吶!我的城,我的家,我的親人,故人……都在此處啊,我如何能離開?”
樓沿跪在黑白無常面前,痛哭流涕:“二位大人行行好吧,讓我留在此處,我要守著樓蘭城,守著我的家。這里曾經(jīng)的繁華要讓后人知道??!求求二位大人網(wǎng)開一面吧!”
白無常嘆氣:“樓沿,你難道要一直在這荒漠里做個孤魂野鬼嗎?你難道不想再入輪回道?”
“我的家都沒了,再入輪回道又有何用?”
“樓沿,樓蘭城已成為歷史?!彼拘凶诘首由?,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不肯離開的樓沿,“你早已沒有家了?!?
樓沿像是被瞬間抽干全身力氣,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門外的沙漠,目光仿佛要一直看到過去,看到曾經(jīng)那個繁華幸福的樓蘭城。
黑無常用拘魂鏈鎖住他的雙手雙腳,將他從地上提起來,往門外走去,楚棠這才注意到樓沿是沒有影子的。
這么多日她竟然都沒發(fā)現(xiàn)他是個三百年的孤魂野鬼。
“大人,我們這就回去了。”白無常向司行請示。
司行點點頭。
“愿大人此行一帆風(fēng)順。”
白無常撐開他的白紙傘遮在三人頭頂,下一瞬便消失在門邊。
“楚楚……”司行轉(zhuǎn)頭一看,客棧里已沒有了楚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