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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19 定要你償命

出了鷺洲外港的島礁鏈,海域豁然開朗,天海茫茫,夜幕低垂處,一輪新月斜斜倚在海面,月光映照在水波之上,粼粼漾開滿目銀輝。

英籍貨輪“天鵝座”的駕駛艙里,花發(fā)斑駁的老船長手中握著玻璃酒杯,望著舷窗外的夜色嘬了口杯中美酒,嘆道:

“A beautiful moon , right?”

“Yes. So beautiful,So bright. ”船長對面的男子凝視著杯中酒,絮語著,“I think of you,when the moon's glimmer is reflected in the springs.”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老船長笑起來,“So romantic you are. Leo,Are you missing someone?”

男子笑著沉默不語,許久才昂首喝了一大口酒,道:“Yes,A beautiful girl,her bright eyes like the sea under the moonlight.”

“Your lover?”

“Yes.”男子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Once.”

他補充的那個單詞說的很輕,輕的幾乎聽不見。

叩門聲響起,兩人暫停了對話,轉(zhuǎn)頭看向門外進(jìn)來的軍官。

“二位先生好興致。” 劉瑾將披風(fēng)脫下交給隨從,“介意我加入你們嗎?”

“Of course. If you have some good news .”船長起身為劉瑾到了半杯酒,后半句話似是喃喃自語。

“少帥,我無意冒犯,但你能不能明確的給我個靠岸時間?”男子將酒杯送到劉瑾手中,言語間有些急切。

“天鵝座”上的貨物已屆交貨期,再耽擱下去,恒光遠(yuǎn)東集團將要面臨高額的滯期賠償。

劉瑾該是知道男子為何著急,可他似乎故意要與他作對,呷了口酒,慢條斯理道:

“其實我今天來是想通知你們,天鵝座可以入港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來說說船上部分未申報的貨物,李先生你若能坦誠這件事,一切都好處理。”

“我同你說過,那些箱子里的東西不過是尋常西藥,沒提前申報是我疏忽了,罰款,或是要補什么證明文件,靠岸后悉聽尊便。”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幾箱貨真是尋常藥品,又有清晰的采購明細(xì),你一開始又為何遮遮掩掩,閃爍其詞?”

“這問題你問我?”男子冷笑一聲,“不顧病人死活,大肆囤積藥品,一夜間洛陽紙貴一藥難求的罪魁禍?zhǔn)祝y道不正是你們嗎?”

“李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軍需采辦儲備藥品以備不時之需是例行公事,請不要夸大其詞,危言聳聽。”

“我夸大其詞?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購置藥品有多難?到處都是動亂,戰(zhàn)爭,惡疾,我若不是出發(fā)的早,只怕這些藥都帶不回來!”

“所以這是你不申報的理由嗎?”劉瑾看向他,任憑他義憤填膺的激動到顫抖,語氣依舊不緊不慢,“這么說,你也應(yīng)該知道這一季的采購還不夠數(shù),也知道損失申報了,我定會提前向你收購吧?”

“知道。”男子冷笑一聲,“可莫說壓價收購,便是天價求購,我都不賣一克!”

“我若是要沒收呢?”

“你敢?!”

“我為什么不敢?”劉瑾不怒反笑,悠哉的語氣里甚至帶上了些得意,“沒申報便是走私,走私的貨物向來是沒收論處。”

“你若是敢動這箱子里的一克藥品,別怪我不念及同胞情分,要求外事豁免,彼此都難堪!”

男子似是忍無可忍,言語激動的從內(nèi)袋里拿出一只水晶盒子來,藍(lán)色絲絨上盛著枚銀紙琺瑯的勛章,湛藍(lán)色圓環(huán),白色馬耳他十字,似曾相識的款式,此刻看在劉瑾眼中卻極其刺眼,毫不避諱的冷冷諷刺道:

“呵,了不得,又送來位勛爵。”

他說“又”,另一位自然指的林晚婧,一模一樣的勛章,林晚婧也有一枚。男子該是明白他的話外之音,只是他不提林晚婧還好,此刻說到,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少帥您認(rèn)得這勛章就好,晚婧若是因為這批藥延誤了治療,我與大英帝國均不會善罷甘休!”

劉瑾聞言,神色一凜:“你說什么?”

“我說,此刻,你的未婚妻命懸一線,等著這些藥救命!若是因為你濫用私權(quán)耽誤了她的治療,我定要你償命!”

銀輝在眼前劃過,下一秒,幽黑的槍口已經(jīng)指在了男子的眉心。男子卻不懼他,牙槽咬的咯吱作響:

“開槍啊?若殺了我,你可以把藥送去醫(yī)院救她,我無所謂一死,否則我賭你會后悔一輩子!”

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船長終于不再看戲,放下酒杯,起身從駕駛臺的鎮(zhèn)紙下抽出一沓電報遞給劉瑾:

“Calm down,please,read them first.”

劉瑾將槍收起,目光飛快的在紙上掃過:

最早的一封電報發(fā)自是半月前,林晚婧疑似感染流感入院,因為病征特別,主治醫(yī)師特地發(fā)報給歸航途中的天鵝座,遠(yuǎn)程與李凌瑞會診,畢竟他掌握著來自英國的第一手臨床資料,發(fā)報的醫(yī)院正是之前林晚婧指名去的那一家——圣米迦勒普濟醫(yī)院。

“隔離治療,重癥監(jiān)護,一藥難求,半個月下了三次病危通告,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男子將隨身的筆記本拿出來,把病情記錄和病理分析一條條指給他看,雙手因為激動而顫抖著,語氣嚴(yán)厲的近乎是在質(zhì)問。

最后一紙電報就在昨天,通告他林晚婧的病情再度惡化,高燒不退,反應(yīng)遲緩,這大概是她最后的機會。而后便再無下文,可也正是因此,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也就是在昨天,近海巡防編隊領(lǐng)艦收到天鵝座數(shù)十次靠岸申請急電,但無一例外的都被他親自否拒絕——“暫未得到貨品確認(rèn)”只是一個合理的借口,劉瑾從心中不希望李凌瑞回來,特別是在看見他右手中指上那枚雕花的琉璃戒指之后,那戒指,圖案花色與那日林晚婧在港口巷子里撞碎的琉璃鐲子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她究竟忍受了多少折磨,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等到藥送達(dá),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得了她,可是但凡你愿意片刻放下那愚蠢的自尊,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你怎么不早說?!”

“她不讓你知道!”男子嘆了口氣,將一張單獨的信報遞到他跟前:“她知道你在囤積藥品,也知道只要你一句話,什么藥都不是問題,可是她不想你難做!”

見劉瑾沉默不語,男子又道:

“我知道你根本是在與我較勁,我也知道給你怎樣的承諾,你都未必會信。可我拜托你,讓我回去救她,之后你要怎樣與我玩,我奉陪到底!”

聞言,劉瑾猛然將紙緊緊攥起,向跟著他的副官下令:“傳令下去,立即清出航線,優(yōu)先安排英籍貨輪天鵝座入港。”

輪機轟響幾聲之后終于持續(xù)運作起來,汽笛聲回蕩在原本寂靜的海面,一道明光劃破夜色,不遠(yuǎn)處的領(lǐng)艦也亮起航燈,向天鵝座發(fā)出引航指示。

“少帥,回去嗎?”隨從問。

“不用,我隨船入港。”劉瑾答。

林晚婧病危,他生怕自己一個轉(zhuǎn)身就會錯過任何一條消息。

天明時分,“天鵝座”在港外滯留一周之后終于抵達(dá)港口,靠岸突然,恒光遠(yuǎn)東集團甚至來不及安排卸貨的工人前來接應(yīng)。李凌瑞獨自拎著行李箱下船,交代了侍從把其他行禮送回家后,急急上車離去。劉瑾在港口目送著李凌瑞的車離開,轉(zhuǎn)眼便見陸家的轎車朝他駛來,在他跟前停穩(wěn),陸滄瀚便開了車門示意他上車。

“怎么提前回來了?聽說了?”

一坐進(jìn)車?yán)铮瑒㈣懵犚娏岁憸驽珕査?

“嗯。”他答,心不在焉。

“半個月收到消息,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竟然是真的。”

“你收到消息卻不告訴我?!”

“我怎么告訴你?這么大的丑聞讓通訊官電報你,只怕你還沒看到電報,整個鷺洲城都知道了!”

“丑聞?”劉瑾一愣,“什么丑聞?我們說的是同一件事嗎?”

車內(nèi)安靜了片刻。

“晚婧生病了。”

“裴玥懷孕了。”

異口同聲,接著又是長長的寂靜。

裴玥是去年秋末劉瑾偶然認(rèn)識的歌女。

其實說是歌女算委屈她了,她的父親本是劉道麟麾下猛將,母親則是鷺洲第一大夜總會的頭牌姑娘,只可惜她的父親在承認(rèn)這對母女之前暴斃身亡,她這個“將軍女兒”的名號也就成了永遠(yuǎn)的故事。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陸滄瀚,可是他問的卻是一個極其沒有營養(yǎng)的問題:

“現(xiàn)在怎么辦?”

“裴玥那里不管她,先去醫(yī)院。”劉瑾道。

司機得令,發(fā)動轎車離開港口。

“我建議你還是先去看看裴玥比較好,你再不去,她都要鬧到你辦公室了。等滿城風(fēng)雨的時候你再想哄住她就遲了。”

“找到她,藏起來,總之這事兒絕對不能讓晚婧知道。”劉瑾靜默了片刻,又問,“你說孩子真是我的么?就那么一次,我運氣就這么好?”

“難說。”陸滄瀚答,話鋒一轉(zhuǎn),“你打算藏她一輩子么?”

“先這么辦吧。”

陸滄瀚算是聽出來了,此刻劉瑾根本沒有心思考慮這事兒。

“你有沒想過,裴玥現(xiàn)在可能就在醫(yī)院等著你?”陸滄瀚又問。

“……停車。”

司機一腳剎車,黑色轎車猛的停住了。

“她知道晚婧住院了?”劉瑾蹙眉看向陸滄瀚,然后又問了一個很有難度的問題:“我怎么覺得晚婧生病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我。”

而陸滄瀚選擇性的對后面這個問題避而不答:“那小姑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燈。這樣吧,你先回家,反正你是提前回來的,我對外就說你還在海上沒回來。裴玥那邊我去找,找到了按你說的先藏著,晚婧那邊我也幫你去看看,一有情況就告訴你。行吧?”

劉瑾沉默,他想說不行,但轉(zhuǎn)念一想,若真如陸滄瀚所料,裴玥此刻正在醫(yī)院里守株待兔的等著他,若是在病房外鬧起來,只怕對林晚婧更沒有好處。

見劉瑾猶豫不覺,陸滄瀚索性替他做了決定,拍拍司機的肩膀:

“掉頭,去御鯤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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