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人黎小曼的事情，她自己都不計較了，你作為外人，還那么上心做什么？”衛闕伸了個懶腰，聲音也慵懶到了極致。不過我了解他，他表面越是隨性，神經越是緊繃。

比如，他的眼睛銳利極了，一直在盯著穆兮看。

“她是不在乎，但是在乎她的人，不得不替她在乎?！蹦沦饫浜吡寺?，“我是個孤兒，是黎小曼資助我讀書，讓我活到現在，她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一切，你們毀了她，就是讓我一無所有。”

所以，她才會策劃這樣一場殺戮，穆兮出生的村子貧窮困頓，可恰恰因為貧窮，巫術盛行，幾乎所有的村民都會使用一種或兩種的鬼術。她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又是帶著仇怨，故而鬼術精進得厲害，離開村子的時候，已經能夠使喚等級最低的末末小鬼了。

“毋庸廢話了?！毙l闕突然閃身到我的跟前，將我護在身后，他之前讓我拖延時間，所以我從穆兮的口中聽到事情的完整版，或許還不夠完整，還有包括她為了復仇，想盡辦法接近秦川，以粉絲的身份讓秦川降低了防備，然后一點一點地施行自己的報復和殺戮。

衛闕舉劍，朝著穆兮的方向刺去。穆兮將身子急速往后退，把自己拴在脖頸上的項鏈取了下來，將它往地上一扔……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從項鏈里竟然躍出一只模樣猙獰的野獸！

這只猛獸我……我見過？

梼杌？

就是那只一口吞掉文白的猛獸，之前它突然闖入，把已經變換成巨蟒的文白吃掉，讓我和衛闕得以脫身，否則我那時就完了。只是它那時候不請自來，我也不知道他是敵是友。

只它現在，難道聽穆兮的？

衛闕見到梼杌，當即往后一退，手里的劍轉移目標，朝著那只猛獸刺了過去。梼杌都沒有躲閃，那把劍徑直地插了進去，藍色的血從它的身體里流了出來。

可是它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雙眼睛只會盯著我看。

雖然，它看我，并無敵意。

“林曉暖的死期是今晚，我只想把時間撐過去，完事之后，素素，你任由你處置！”穆兮一個翻身，騎上了梼杌的身，她看著我，十分認真地說。

只要可以把林曉暖拖入到地府當中，她不介意把自己也給賠進去。

梼杌斜著腦袋看了眼騎在自己身上的穆兮，它并不是特別愿意聽從背上女人的安排……

我怕衛闕不是那只怪物的對手，剛想提醒他小心些。卻是聽到一巨大的聲響，我頭上的天花板竟然裂開一條縫，縫隙越來越大，到了后來整片板子垮了下來！

幸虧我身手不錯，而且一直盯著那地方看，才勉為其難地躲了過去。

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實在是太慶幸了。

一個輕巧的身子從那個縫隙里蹭了出來，只一會兒的功夫到了我的跟前。雖然看到的只是女人的背影，但是我趕忙撲了過去?！鞍④酱笕耍趺磥砹?？”

我現在的性命可是拽在人家的手里，而且她能讓我上天，也能讓我下地。我在心里各種糾結，各種嘀咕，然后我就被阿芙輕飄飄地看了眼。

“嗯?！?

她應了一聲，這就算是回答我了。

朝著衛闕破口大罵，“你讓我過來，不是說找到那只厲鬼了嗎？可我看到的，怎么是這個玩意呢？”阿芙將手插在腰上，表示衛闕辦事情不靠譜，她要的又不是梼杌。

我往下點頭，阿芙什么意思我是明白了，敢情之前衛闕讓我拖延時間，是為了把阿芙叫過來。我這里雖然都沒有見過阿芙動手，但是依著我對她的了解，當然不是什么問題。

阿芙的武器是鞭子，也沒有直接把目標放在梼杌的身上，而是直接扔在了穆兮的身上，她擒賊先擒王，穆兮吃痛從上面滑落下來，狼狽地翻了個跟頭落在地上。

一縷魂魄從她的身體里抽離出來，正是那只半張人面，半張鬼相的厲鬼。它見穆兮已經被打倒在了地上，屆時就慌了，趕忙一溜煙兒地逃竄了出去。

“快追！”我趕忙招呼衛闕，這種機會千載難逢，肯定不能再錯過了！

可是小鬼逃竄太快，我們追出窗臺的時候，亡靈已經飄到了樓下。……然后它被一個金缽罩住，掙脫不得。

出手的是關櫟，我讓他在底下守株待兔果然沒有錯，在看到亡靈之后，他干脆就收了。

雖然我覺得這樣非常便宜他，但是還是果斷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十分得意地用手指擦了鼻尖一下，仿佛這是自己的功勞。“厲鬼已經被我抓住了，接下來，要怎么做？”

其實我是想問阿芙，那只梼杌應該怎么收拾?？墒俏一仡^看的時候，梼杌已經不見了。穆兮呆呆地坐在地上，眼里寫著不甘心。

“差一點，我就只差一點點了。”

穆兮身子顫抖著，剛才被阿芙重傷的那一下可是不輕，她將身子蜷縮在墻角，努力了好久才慢慢地站起來。眼里滿滿，盡顯疲憊?！八裕阋惨盐規ё邌?？”

雖然穆兮利用厲鬼，手上早就沾滿了鮮血，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這幅憔悴難堪的模樣，我心里又微微有那么一丟丟的難受。

這條路雖然是她選的，但是我真想告訴她一句。

她錯了。而且錯得太離譜。

不過我并沒有開口的機會，因為阿芙已經非常不客氣地把我所有的臺詞都給搶走了。“你還活著，還有陽壽，所以我就算是地府的閻羅，也帶不走你。不過你犯下的那些過錯嘛，你遲早得自己填?！?

穆兮沉默著，她安靜地等著阿芙對她進行宣判。將頭深深低下，瞧不見她表情。

“而且，你不是差一點，你是從一開始就錯了。”阿芙走近，將一只手搭在穆兮的肩膀上，“他們是負了黎小曼，黎小曼也怨他們，但是她從來沒有許你滿手血污……”

然后，她帶著我和衛闕下樓。

我在關門的那瞬，看了眼站在門里面的穆兮。她停在原地，身形憔悴……她平素里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可此刻只剩了黯淡。

我希望她能明白阿芙的意思。

下了樓，阿芙從關櫟的手里接過已經被鐵鏈捆綁好的厲鬼。厲鬼之前可勁兒地掙扎，但是在看到阿芙之后，瞬間安靜了下來，是一點脾氣都沒有。阿芙扯了扯鐵鏈，它就乖順地跟了上來。

“這次，我是自己出面收了它的，所以通緝令上的獎勵，你們一分都不要想拿?！蔽沂怯X得只要把這事情搞定就好，至于獎勵不獎勵的，我倒不是特別放在心上。

“可我需要錢?！标P櫟低語，他這話聽著，有些不大和諧。

我則用手輕輕捋了捋劉海，內心戲簡直不要太多……就我知道關櫟很缺錢，但是也不能用這樣的語氣和阿芙說話吧？

那首先我知道阿芙并沒有好脾氣，關櫟簡直是往槍口上撞。其次，他是很厲害，但是和阿芙比，微不足道。

我現在就盼望著阿芙沒有聽到，或者她會明察秋毫地認為話是從關櫟的嘴里說出來的，所以我和衛闕是無辜的。他能把我們當成一個屁，放掉了最好。

如果不能，我也不想和他一起死。

“你需要錢，可是我不給?！标P櫟的那話，阿芙是聽到了，并且在第一時間給出了回答。然后她帶著女鬼干脆離開。

我覺得，她都把關櫟當成透明人了。

我看關櫟竟然打算去追，連忙一步上前，把他給攔了下來，在臉上堆出滿滿的笑容，“沒事沒事，她不給你，我給你，你要多少，你說個數?！?

倪婭的病我不清楚，每次問岑月的時候，她也只說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我并不知道關櫟要多少，所以才要他開口。

他皺眉，“殷素，你這是在可憐我。”

我從他的眼眸里，看到了一抹恨意。我剛才的話，似乎是在踐踏了他的尊嚴。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壁s忙給他道歉，但是卻被一直侯在旁邊看著的衛闕拉了過來?！拔覀冃l家的錢，可以給他，但是素素，你不用跟他道歉。你又沒有做錯。”

衛闕護著我，同時表示他不喜歡我和關櫟走得太近。

我打掉衛闕拉著我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東西我早就想給關櫟了，以后倪婭的手術費住院費，都可以用這張卡支付。這張卡，是衛太太給我的，我現在給關櫟，是借花獻佛。

“這是他們衛家的錢？”關櫟雖然接了卡，但是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老實交代，“這當然是衛家的錢，不然我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大的一筆錢呢？”我知道自己的斤兩，就算我十年不吃不喝，也掙不到這張卡上的零頭。

“那我不要了。”關櫟還真是死腦筋，竟然把卡塞給了我。

不是，他現在不是缺錢嗎？而且我還非常不厚道地，將這個作為軟肋，強迫著他來幫忙……